第25章 三合一V章

揮揮手,讓奴仆婢子們都出去,李夫人說起二十多年前的舊事。

“我李家向來子嗣不豐,到老婦這一代,更是一個男丁也無,絕了門戶。她們的父親是個南邊來的窮士子,落了第,病倒在我家鋪子前面,被先父救了。先父極愛讀書人,知道他還未娶妻,便把他招贅進來。”李夫人口氣淡淡的,藥膳湯水的熱氣氤氳在她臉上。

“卻哪知我們婚後不久,一個年輕婦人找上門來,這婦人自言姓趙,是外子在家鄉的未婚妻子。我當時年輕氣盛,問外子這可是真的,若果是真的,便合離了,讓他與這趙氏團聚。我雖商戶女,卻絕不搶人夫君。外子否認了。”

雖只聽了個開頭兒,周祈卻已能大致猜到整個故事。窮讀書人當了負心漢另攀富貴,舊人進京尋親,再聯想到李夫人“冤魂”之語,這舊人想來是死了。那畫兒嘛,自然是高峻自己畫的,舊情難忘,或良心難安,或兩者兼而有之吧。這種負心漢的事不知道在長安城有多少……

“我也知道那女子說的當是真的,但我也料到外子不會認。吃慣膏粱,哪裏還願意回去接著挨窮?”

李大娘、李二娘姐妹都變了神色,範敬一副不知做何表情的樣子,周祈卻點點頭,人性這東西啊……

“我怪這趙氏不懂眼色,上門給人添堵,便極不客氣地把她趕了出去,又囑咐人盯著些外子。外子那時初來我家,左右都是李家舊人,再說他既已經選了,想來便是我不吩咐什麽,他也不會妄動。”

“後來外子回鄉探親,我讓隨行老仆替我打探,據說,那趙氏當年回鄉便一病死了。老仆去其墳上看過,那墳頭兒年深日久,都成了小墳包兒了。”

李大娘子姐妹並範敬都靜靜地坐著,沒有從這樣的舊事中回過神兒來。

周祈問道,“夫人也見過那幅畫?畫兒上畫的便是這趙氏?”

“見過。我聽見大娘與二娘在一起嘰嘰咕咕地說什麽‘美人’,那時候大娘快及笄了,我怕有什麽不好的事,便問她們身邊的婢子們,知道了這畫的事。我去看了,那細眉細眼的樣子,就是趙氏。”

“對此,高公是怎麽說?”

“我沒問他。當時想著,左右都是爛沒魂兒的了,何苦為了個死人置氣?他願意供著就供著、願意想著就想著吧,總比成日流連花樓,或者弄幾個妖精回來的好。”李夫人幽幽地嘆一口氣,“卻不知道走了趙氏,來了阮氏。”

“她們果真長得一模一樣?”周祈問。

李夫人微皺眉頭,想了想,“當年也只見過那一面,又只一會兒的工夫,實在也記不太清了,恍惚覺著是差不多的。”

“我不讓他納阮氏,孩子們只以為我小題大做,這樣的人,我哪能讓她進門?可這已經不是當年了,這李家哪還是李家,分明已經是高家了……如今他病了,我便是拼得性命,也要把這攪家精弄出去,還孩子們一個清靜!管她是什麽來路,是不是冤魂投胎,便是個活生生的雙頭惡鬼又如何?大不了我與她把官司打到閻羅殿去。”李夫人咬著牙道,說完便咳嗽起來。

李二娘子哭起來,李大娘也滿面愀然,上前幫母親捶背。

周祈勸道:“是不是冤魂投胎尋仇的宿世因果還不好說,夫人且莫動怒。既然此事全因高公而起,他又突發急症,我們還是先去看看高公吧。”

李夫人身體不好,只讓女兒女婿領周祈去看高峻。

李家姐妹並範敬帶著周祈來到後一進的正房臥室。

周祈仔細看這位高公。比其妻看著要年輕不少,平頭正臉的,年輕時當相貌很不錯。他面色蒼白,口唇微紺——肺病、心疾、並昏迷久的人許多都有這般症狀,周祈探一探他的鼻息,輕緩,但還算平穩,扒開他的眼瞼看一看,又把手搭在其腕間,周祈不通什麽醫術,只覺得其皮膚濕冷,脈搏微弱。

“周真人,家父如何?”李大娘關心地問。

“聽二娘子說,令尊已經這樣昏睡三日了?”

李大娘點頭。

周祈點頭,用拂塵在高峻身上撣了一圈,皺眉道:“高公身上看不出什麽陰邪之術的跡象……高公就這樣突然昏睡不起,之前沒有旁的征兆?他頭晚做了什麽?”

李大娘搖搖頭。

範敬道:“我們畢竟不能時時在身旁伺候,這個還得問婢子們。”

原本跟在李夫人身邊的一個粉襦婢子微微一福,口齒伶俐地道:“阿郎大約戌正時來看娘子,說是從書房過來的,之前跟五郎說了會兒話。娘子腸胃不好,每餐吃不多,故而戌時要墊補點小食,阿郎便與娘子一同用了些。”

李氏姐妹互視一眼,都滿面淒然。

周祈看她們。

李大娘子輕聲道:“因阮氏的事,二老鬧了許久的別扭,家父更是一氣之下搬到這裏來住,吃飯也是各吃各的。家父已經許久未曾陪家母用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