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⑦章(第2/3頁)

童年時代的噩夢有著根深蒂固的記憶,即便大半輩子不曾去想,幕布輕輕一掀,還是瞬間身臨其境,這個有著醜陋奸猾笑容的老太婆,刹那間就和那個掙紮著爬過火圈披頭散發的女人影像重合,嘴唇一翕一動,好像在對他說:“看,我說的吧,我回來了。”

王乾坤的喉嚨裏發出野獸瀕死似的慘痛嗚咽,司藤面不改色,右手微垂,五根手指慢慢藤化,有細弱的藤條順著指尖的方向漸漸往下抽伸,一圈一圈圍匝過白英的半個頭顱,又一圈一圈往外圍匝了秦放的半個腦袋。

白英似乎有些不安:“你要做什麽……”

她話到中途戛然而止,伴隨著淒厲尖叫,全身骨架過電一樣迅速打顫,與此同時,對面的秦放也痙攣般顫抖起來,司藤顯然很顧及秦放,只過了幾秒鐘就馬上停下:“秦放怎麽樣?”

怎麽樣?渾身赤紅,看上去很燙,顏福瑞覺得澆上水都能哧哧冒白煙,司藤沉吟了一下,吩咐顏福瑞去接盆涼水,拿毛巾浸了擰幹幫秦放降溫,等他身體恢復到正常體溫再繼續。

終於緩過來的白英聲音都嘶啞了,但恨意還是森冷徹骨:“你把我的妖力給他?”

司藤不理他,凝神看顏福瑞端來了水,又一下下擰著毛巾給秦放擦拭,王乾坤原本癱坐在地上的,聽到白英說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怒吼一聲沖過來,司藤站起身給他讓位,面無表情看他瘋了一樣踢打白英,只是在他伸腳去踹白英頭顱的時候說了句:“不要碰到秦放。”

白英嗬嗬笑著任王乾坤踢打,有一個瞬間,她似乎想奮力撐起身來,但是司藤面色一凜,藤條內收妖力再次流轉,她的全身又不受控地痙攣起來,再停下時,幾乎連喘氣的力氣都沒了,頓了頓,她虛弱地說了句:“我當初,吩咐賈三,好好藏運你的屍體,要選好的棺木下葬,不要經雨雪,也要遠顛簸。”

司藤冷冷看她:“所以呢?”

“我殺你,但不曾侮辱你,也不曾放任誰侮辱你。”

司藤沒有說話,過了會,她示意王乾坤住手。

王乾坤也是打累了,白英的骨頭根根堅硬如鐵,他這樣又踢又打,反弄的自己手腳生疼,就坡下驢住了手之後,忽然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倒哽咽地哭起來。

白英盯著司藤看,空洞的深陷眼洞裏似乎忽然就有了悲涼的意味。

“他恨我也就算了,我殺了他太師父,可是你為什麽恨我?我對不起你嗎?”

白英的聲音很平靜,但咄咄逼人的暗流卻四面洶湧,司藤覺得,自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回首前事,沒有徹底清楚的誰對不起誰,彼此都是權衡利弊,為自己打算罷了。

她垂下眼眸,再一次催動了手中的藤條,這一次,她沒有再中途停下了,白英的慘叫在末了變成了絕望的狂笑,甚至在妖力的傳送結束收回藤條之後,她都沒有停止上氣不接下氣的冷笑。

“你是蠢嗎?把我的妖力拿去給一個男人?你明知道,人是承受不了妖力的,給了也是浪費。”

“你舍不得他嗎?你對邵琰寬都沒有感情,復活之後,反而轉了性了?”

司藤沒有出聲,反而是顏福瑞有些許驚喜:“司藤小姐,秦放的臉上有血色了!”

豈止是有血色,他的身體某些部分,有時候會突然咯噔一聲,那是斷裂的骨頭被妖力迫使著重新接合,類似的細胞重生和器官粘合應該也發生在體內,妖力在這個時候,像是生命力的代名詞,將這副無可救藥的身體整舊如新。

司藤看向白英:“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半妖的合體,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雙方協商達成一致,摒除矛盾之後,重新合體;另一種,是武力毀滅異己的一方,收回妖骨,重新為妖。

她失去了坐在談判桌前的資格,大勢已去,不不不,也許從一開始,司藤就根本沒想過和她一團和氣的合體。

“在西湖水底,為什麽不跟我合體?”

“我想做自己,不想摻了一個你。”

白英的口氣異常怪異,聲音忽然尖細到刻薄:“自己?”

“那時候,我分了一半妖力給你,事情本來不至於不可收拾,你是你,我是我,但你不該到處害人,還差點殺死了秦放。”

白英嘿嘿冷笑了兩聲,她依然理解不了:“我殺了個人而已,你那麽生氣做什麽?他是誰?”

司藤沒有立刻回答,倒是顏福瑞,既是期待又是緊張:白英如果知道,秦放是她的後代,會是什麽反應?震驚?悲痛?後悔?還是……

“是你為我留的後路,是你寄養在秦來福家那個孩子的後代。”

有幾秒鐘的時間,白英沒有說話,再開口時,似乎更疑惑了:“既然都已經用完他了,還救他做什麽?他跟你又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