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①章(第2/3頁)
——司藤小姐,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秦放馬上就要死了。
——司藤小姐,秦放是被白英從樓頂上扔下來的,就是那個白英!
——司藤小姐,白英剛剛打電話來了,她說這只是她給你的一個教訓……
司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秦放怎麽樣了?”
司藤自始至終都沒有進病房,她透過探視窗看秦放,靜靜聽著顏福瑞轉述的白英的來電,末了居然沒有任何對白英的回應或者切齒,只是淡淡說了句:“只要我不死,秦放就不會死的。”
這話在顏福瑞聽來,簡直是要狂喜了:“司藤小姐,你的意思是,秦放會……活過來?”
司藤搖頭:“只是有口氣,不會死。可是,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這麽躺著,只會吸氣,呼氣,又有什麽意思?”
顏福瑞聽懂了,他呆呆地看司藤,只覺得有一股涼意沿著小腿慢慢地往上走,走到心口附近時,整個人都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去樓下坐一坐,顏福瑞,給我找根煙。”
顏福瑞是不抽煙的,他關照了病房裏的護士之後,跑到醫院附近的商店買了煙和打火機,又在醫院後頭的花壇邊找到了司藤,時值半夜,這頭的燈都已經關了,放眼看去,影影憧憧地幽幽暗暗,顏福瑞哢噠一聲幫司藤點煙的時候,眼前晃出一小片微弱的光明,但是瞬間就暗下去,只能看到煙頭猩紅的一點。
司藤示意顏福瑞:“坐啊。”
顏福瑞不坐,就那樣站在司藤身邊:“司藤小姐,秦放會永遠這樣嗎?”
司藤沒有說話,她緩緩吐出一口煙氣,顏福瑞愣愣看著她,直到忽然發現,她鬢角的頭發,驀地泛起火光。
顏福瑞失聲叫了句:“司藤小姐,你著火了!”
他手忙腳亂,又不敢上去四下撲打,司藤鬢角的頭發一根接著一根,忽而泛起小小的火苗,忽而又迅速泛著暗紅色的燒透光澤黯下去,甚至有頭發燒過的焦灰落在她的睫毛上。
“顏福瑞,你覺得,我比白英,差在哪裏?”
差?
顏福瑞承認,很多時候,他是覺得白英要比司藤厲害,但是“厲害”就是好嗎?
他囁嚅著說了句:“司藤小姐,當時你們分體,真的是因為你想做妖而白英想做人嗎?我怎麽覺得,她才更像妖怪呢……”
司藤輕輕笑起來。
“在你們人的故事裏,妖是害人的,狼是吃人的,小貓小狗就是可愛的,力量強於你們的都是威脅,力量弱於你們的就冠以溫順易馴,白英害了人,你就覺得她像妖怪,她害的人,可遠沒有人害的人多,自古以來,妖害的人,也遠沒有人害的人多。”
怎麽還為妖怪辯護了呢?顏福瑞張口結舌。
“妖能依山林丘澤而活,有什麽理由一定要去害人?生而為藤,你以為我喜歡化作人形,把自己塞進這些奇奇怪怪的衣服鞋子裏?我長在西南密林,擡首是天,低頭是地,風霜雨露,日月精華,想開花就開花,想不開花就不開花,想愛誰就去愛,不愛我我就走,若不是丘山多事,誰想一頭紮進人間道,活也活不成,愛也愛不到?”
說完了看顏福瑞:“你不懂。”
顏福瑞確實不大懂,只是指她的頭發:“司藤小姐,這樣一直燒,沒關系嗎?”
司藤答非所問:“白英從前,不會這樣的。我今天想了很久,白英在人間,比我多待了九年,這九年時間,她要應付多少人,承受多少事,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真正的妖魔鬼怪?她心思縝密到找到了宿體都不放心,都要放一個幌子去掩護真正的自己——我比白英差在哪裏?差在這九年她去忍去謀劃的時候,我卻在地下安然躺著。”
“我之前覺得,既然分體了,我是我她是她,彼此沒有關系。現在我不這麽認為了,任何時候,白英都跟我有關,就好像她造了孽,我也要親手來收拾。”
說完了,伸手狠狠掐滅煙頭,顏福瑞聽的似懂非懂,卻並不太在意,他只關心一個問題:“司藤小姐,秦放還有救嗎?”
司藤笑起來:“你知道秦放最初為什麽跟著我嗎?”
“為什麽?”
“因為我告訴他,我可以讓他重新成為人,我說的這個人字,可不是現在這樣只會呼吸的一具屍體。”
她轉身離開,順手將手裏的煙頭高高彈起,顏福瑞的視線隨著那個一頭焦黑的煙頭一直落到地上,忽然擡起頭,看著司藤的背影問了句:“司藤小姐,那你要怎麽做呢?”
“殺了白英。”
殺了……白英?顏福瑞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又想起先前和白英的通話:白英給人的感覺,怎麽像是個……小女孩呢?
丁婆子盯著街角那個小女孩有一段路了。
她確信這個女孩子沒大人跟著,白襪子、小皮鞋、花裙子、羊角辮,長的白白凈凈,漂亮討喜,年紀也不算大,應該好脫手,能賣個不錯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