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⑥章(第2/3頁)

“單總家有些東西,我們也說不清楚,就跟邪教那種似的……秦總,這是單總私事,我們做下屬的就當沒看到,也不會亂說,你還是……自己去單總家看一看再說吧。”

邪教?秦放心裏咯噔一聲。

志剛家裏他去過不止一次,從來沒見過什麽異常的東西啊,怎麽還跟邪教扯上關系了?

終於登機,顏福瑞舉著機票費力地比對座位號,然後被空姐客氣地引向後排的時候,心事重重的秦放才想起來:辦手續換票的時候,對方說過沒有三人連號,有一個人要落單安排在最後,自己當時想都沒想,就把顏福瑞的身份證剔出去了。

司藤的位置靠窗,她有些疲倦,入座之後就閉著眼睛小睡,不知道為什麽,秦放總覺得,兩人之間,已經隔了些什麽。

昨晚司藤去黑背山,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事情跟她忽然一反常態地啟用顏福瑞有直接關系,但是到底是什麽是呢?她不說,自己也無從知曉。

飛機帶著引擎的轟鳴聲沖上天際,機艙裏安靜的近乎單調,秦放漸漸困乏,上下眼皮一直打架,迷迷糊糊間,聽到司藤說了句:“秦放,挺冷的,拿條毯子。”

秦放頓時就清醒了,轉頭看司藤,她好像又出現了跟那一晚相同的症狀,無端怕冷,眉頭緊蹙,嘴唇有些發白,秦放有些擔心,招手示意空乘取條毛毯過來,空乘彬彬有禮地過來道歉:“不好意思啊先生,飛機上毛毯有限,已經被先要的乘客領完了。”

領完就領完吧,總不能要人家生造一條,秦放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司藤蓋上。

外套上,帶了他的溫度和味道,自然跟毛毯是不一樣的,司藤第一時間就察覺了,她眼睫顫了顫,沒有睜眼,只是疲倦地說了句:“融了沈銀燈的妖力之後,應該再休息兩天的。昨天晚上就施用妖力,果然又有些不舒服了,到了杭州之後,要緊找個地方靜養兩天。”

“不住我家嗎?”

司藤沒有回答,秦放多少猜到她心思:“你不想住我那也行,西湖邊不少山上,都有私家開的客棧,裝修的都很精致,依山帶水,環境也清幽,可以給你包個院子,也不貴,你想歇多久都行。”

說完了,屏息聽她回答,好久沒聲息,還以為她睡著了,誰知道她又開口了。

“剛剛在機場,看到那些時裝的店面和廣告,覺得你們現在的衣服和穿戴也很好看的,回頭再看自己,旗袍、大衣,似乎真的很老式了,也很少有人這麽穿了,忽然就覺得格格不入的。”

格格不入嗎?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很快接受了七十七年後的生活和審美呢?或者是……

秦放想起很久之前聽過的一個說法:很多時候,人的改變和對過去的決然摒棄,是從發型和穿著開始的。

那個喜歡穿最好的絲綢裁剪而成的旗袍,長發永遠綰成松散發髻的司藤,說話時不時會帶出咬文嚼字調調的司藤,給她罩個框框似乎就能凝成一副舊時油畫的司藤,忽然對他說:“你們的衣服和穿戴也挺好看的,旗袍、大衣,似乎真的很老式了。”

秦放覺得這其實是好事,畢竟,她的那個時代,是再也回不來了,你當然可以在身上穿一件旗袍,但這個世界已經天翻地覆,你再也穿不出那個有著獨特風土明月的民國。

秦放說:“我也覺得,你如果穿我們現代的衣服,會很好看的。到了杭州之後,我帶你去購物中心逛逛,你應該會喜歡那種收腰的風衣,高跟的皮靴,還有墨鏡。”

司藤閉著眼睛笑起來:“秦放,你很有錢嗎?”

“我有沒有跟你講過,我那次到上海,重新遇到邵琰寬?”

“他花了大力氣來追我,我花他的錢,流水一樣,從來不心疼,點從來吃不完的西洋菜,一道一道,像慈禧太後嘗滿漢全席,吃了一筷子就撤,又買很多穿不完的衣裳,拎的累了,新衣服連袋子一同扔掉。我是故意作踐他的錢,冷眼看著他還要耍什麽花樣。”

“可是現在,有點心疼你的錢,不想由著心意亂花,怕把你給花窮了。”

秦放啞然失笑,哪有買一兩件衣服就把人給花窮了的道理?

還有,她又提到邵琰寬了,司藤數次提到邵琰寬,都給人前後不一自相矛盾的感覺,忽而像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忽而又像是切齒痛恨的身受者,但是不論是哪一種,有一點是一致的。

他感覺不到她對邵琰寬的愛。

耳畔傳來司藤的淺淺鼻息,她終於是睡著了。

秦放幫她掖了掖蓋著的衣角,忽然就發起愣來。

老話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司藤話裏話外,對邵琰寬的險惡憎恨是無疑的了,但是,愛呢?

三萬英尺高空,同一架飛機,相隔二十余排,還有一個人跟秦放一樣,陷入了深重的犯傻發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