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選駙馬這档子事(5)

“好。”我輕輕點頭,明明心如擂鼓,面上卻是一派風輕雲淡的模樣,停了停,又問他道:“可會有雙方親友前來祝賀觀禮?”

許是這個問題叫黃袍怪十分意外,他就挑了挑他那又濃又黑又寬又雜亂的眉毛,金睛閃閃地看我。

挑眉毛這個動作,我那三堂兄也時常做,不過他人長得極好看,真正的劍眉星目,鼻直口正。那斜飛入鬢劍眉微微挑起時,就好似化作了一個鉤子,能將女人的魂都勾了過去。

明明是同樣的一個小動作,可眼下這黃袍怪做起來……唉,我實在是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母親說過的,這世界上最難接受的不過就是現實。

黃袍怪仍在看著我,問:“你想有親友來觀禮?”

我琢磨著如果能有親友來,沒準就能將百花公主被困在這的消息帶出去。寶象國再小,保不齊會有法術高強的道人和尚之類的,然後來收了這妖怪,救我回朝。

就比如夢中那人所說的,能了我這一世姻緣的……四個和尚。

我心裏一面打著小算盤,一面柔聲說道:“嫁人畢竟是女子一輩子的大事,如果可以,自然盼著能有父母親友在此,祝我順遂,願我安好。”

黃袍怪終於放平了那雙濃眉,靜靜地看著我,許久之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我試試看吧,看能不能將你父母請過來觀禮。”

我又驚又喜,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若不是他還站在我面前,真想去掐一把大腿看看疼不疼。

黃袍怪淡淡地笑了笑,便轉身離去了。

從這日之後,山谷裏漸漸地熱鬧起來,似是憑空裏冒出了許多仆人來,來來往往忙個不停。很快,谷中各處就有了喜慶的味道。

紅袖也歡天喜地幫我準備婚禮喜服,好像要出嫁的是她一般,全無半點拈酸吃醋的意思。我看入眼中不由更是感嘆,這妖和人果真不同,別的暫且不說,只這份胸懷就叫人自嘆弗如。

若是三堂兄的那些女人們都有這個胸懷,趙王府裏估計得和諧不少。

古人雲:婚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這事本來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要有“三書六禮”的。

可我是被黃袍怪搶來的,他沒聘禮,我無嫁妝,於是便一切從簡,只需一個熱熱鬧鬧的婚禮就夠了。

九月初七那天,就覺谷中的人忽地多了起來。

我由狐狸精紅袖陪著,坐在谷中最高的那個觀景亭裏,一面吃著瓜果梨桃,一面透過那雕花窗欞往外看熱鬧。

紅袖指著一個穿褐色衣衫,長得有些幹瘦的男子與我說道:“那是個棗樹精,別看他長得不濟,結的棗子卻可好吃了,皮薄肉厚,又大又甜,奴家以前還常去樹底下撿棗子吃呢。不過後來他道行越高,就越發吝嗇起來,一茬果子掛好多年,輕易不肯掉一個下來。”

紅袖小嘴巴巴地講得利索。

我看看遠處那個幹瘦的男子,再看看手裏那顆只才咬了一口的大紅棗,就怎麽也下不了嘴了,只得扔了手中的棗子,從盤子裏換了一顆蜜桃出來。

就又聽紅袖叫道:“哎,哎,公主,您瞧那個,溪邊那個穿得粉嫩嫩的女子,她就是號稱碗子山第一美女的桃花仙。”

我這裏剛要去啃那桃子,聽了這話將半張的嘴又緩緩合上了,猶豫了一下,將桃子也放下了。

“那邊瞎忙活的細高挑水蛇腰的男人,是個柳仙,哦,其實就是條蛇精,剛渡了五百年的大劫,聽說前幾日那陣子雷就是劈他的,差點叫雷公給劈成了燒火棍子!”

“橋上的那個,是個白仙。白仙,公主您知道是什麽吧?就是刺猬,他性子最是死板倔強了。哎呦!那邊那個算起來倒和公主您是同族……”

我心中一喜,忙問:“哪個?”

紅袖指向東邊,一本正經地說道:“就花墻下站的那位高個夫人,她是東邊白虎嶺的白骨夫人,眼下雖然是具僵屍,可幾百年之前倒也是個美人的。”

我頓時啞口無言。

紅袖又驚訝地“咦”了一聲,“那兩個是誰啊,倒是從不曾見過,也不知道是哪裏的精怪。”

這裏竟然還能有她也不認識的人?我頗為驚詫,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就見有一對中年夫婦,面上帶著迷惑與詫異,十分無辜地站在群妖之間,甚是矚目。

我不由默了一默,說道:“那是我的父王和母後。”

紅袖既驚愕又尷尬地看我半晌,突然躥了起來,叫道:“哎呀!奴家這就去迎陛下與娘娘過來。”

她口中說著,人已是出了觀景亭,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寶象國的國王與王後兩人帶了過來。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夫婦倆先驚後喜,緊接著就又哭了,這個喊“我的兒”,那個叫“我的心肝”,齊齊地圍了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