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木槿花西月錦繡 番外 胭脂梅(第2/3頁)

韓修竹趕緊走過來,為他壓住了他,細細地把了半天脈然後半蹲在他跟前:“今天天氣總算回暖了些,三爺今天的腿好些了嗎?”

原非白輕輕道:“無妨,好多了。”正要綻開一絲微笑,忽然腿部開始劇痛,他弓著身子一陣,氣中,不想一口淤痰堵在喉中,天人的容顏上立時憋得通紅,韓修竹和素輝急忙喚著三娘和外候著的醫士,進來搶救,幾番折騰後,原非白的腿漸緩,也吐出了噎物,大口喘著氣,胃中的酸液流入鼻中,痛苦得嗆流了半天淚,頭一歪便暈了過去。

西楓苑內一團雜亂,誰也沒有留意兩個小人兒潛近西楓苑。

韓修竹用內功為原非白推宮過氣,原非白悠悠醒來,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虛弱地鳳目裏滿是死氣沉沉,沒有一絲少年人應有的生氣,他努力擠出一絲話語:“韓先生……不……要為我白廢…力…氣。”

筋皮力竭的韓修竹暗中把了把原非白脈博,立時手腳冰涼,這個少年的脈相實在太弱了,如果今天林畢延再不來,以他的能力和身邊的普通醫士,恐怕根本無法來延續他的生命了。

年幼的素輝奉似乎也預感到原非白生命的垂危,直哭得涕淚滿面,完全嚇傻了,韓修竹怒喝一聲,小素輝忍住了哭,驚恐地撲到同樣淚流滿面的三娘懷中,不停地抽抽噎噎。

韓修竹的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的笑著:“三爺莫憂,為師已經把過脈了,已然無礙了,您先好生歇息,我前去迎接林神醫,今日便到,您一定會沒有事的。”

他一指窗外嫣紅的胭脂梅:“三爺快看,今年的冬天多冷啊,就連咱們院子裏的梅花也有好幾株凍死了,”他努力維持著的聽似愉悅的語調,笑道:“可是偏這胭脂梅在寒冰霜劍下依然開得如此旺盛,那竇氏雖說是謠言,可那邱道長也曾預言今年若此株盛放,萬事必會大有轉機,現在為師也信了,爺的病必然如他所說,會有轉機。”

原非白不想讓老師難堪,便努力擠出一絲笑,裝作有興趣地扭頭看向那胭脂梅。

韓修竹命素輝守著,卻悄悄叫了三娘出來。

“三娘,去準備準備吧,”韓修竹的臉色一下子跨了下來,“萬一林畢延趕不到,現下將軍又在西域,恐是,恐是……。”

他的聲音也哽咽了,心中哀嘆道:“對不起,梅香夫人,我沒能照顧好三爺。”

三娘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一路淌著淚到後面偏廳去取早已準備的殮衣。

原非白,天下聞名的神童,日後叱咤風雲的踏雪公子,未來的皇室貴胄,此時此刻也只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不知道能否見到明天日初的一個病號而已。

他枕在素輝的臂腕裏,望著胭脂梅的飄落,落漠地輕嘆一聲,他悲觀的想著:“若韓先生說得都是真的,那這株胭脂梅即便開了,可如今風雪相加下的越來越少,殊不知離我死之日是否也將近了呢?”

小素輝天真地想著韓修竹的話,滿眼企盼地看著胭脂梅半天,然後生氣道:“三爺,我真想讓風雪快快停下來,好好的梅花都快給吹散架了。”

“三爺,素輝方才沒有看清,您看,”素輝又像發現了什麽,興奮道:“還有好多花骨朵呢,都鼓鼓的呢,馬上就要開咧,咱們不怕啊。”

梅花靜默地在風雪中飄灑,素輝的天真卻引起了原非白的共鳴,不知不覺中,心卻松了下來,垂下纖長的眼瞼,心想:“這枝名種梅花今年開得是真好呀。”

他心底隱隱地伸起一股希望:也許他能活下來,能同那個紫瞳的小人兒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他要撐下去,好為娘親報大仇。

紫金熏爐的白煙裊裊,熏得他的鳳目半閉半開起來,素輝似乎在喚他搖他,可是他的眼皮卻那樣沉重,仿佛千金鐵似的,人也漸漸地輕了,像是一腳踩到雲端裏那樣輕松。

他來到了一片滿是香氣的梅樹林中,依稀看到有一個拖長辮子的小身影,正踮起腳使勁揪一株異樣鮮紅如血的胭脂梅花,搖著小腦袋,悠悠然地口裏念著童謠道:“梅花梅花摘光光,換米換錢氣死你。”

他一下子從夢驚醒了,這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微擡頭,越過素輝流滿鼻渧的小臉,卻見那最茂盛的胭脂梅正在劇烈地起伏著,如急雨而落,他睜大了鳳目,卻見一只粗粗短短的小黑手正在使勁扯那最密的樹枝,嫣紅的急雨中微露半截藕臂,過了一會兒,墻頭出現了兩個小孩腦袋,黑不溜秋的那個男孩雙目銅鈴一般四下張望,另一個女孩白凈的臉上雙目明亮,鼻頭蹭著黑灰,土裏土氣地拿袖子擦著流鼻水的鼻子,微毛的發髻上綴滿了梅花,她的小黑手一邊往背後摸出一條烏油油的長辮子掛在左肩,一邊呵呵地笑著,同黑臉少年兩人四只明亮的眼睛賊骨碌碌地盯著那株最高的胭脂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