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木槿花西月錦繡 第五十九章 新愁舊風亂

小玉幫我沐浴後,換了件絲織袍子,通身舒爽,躺到軟榻上就像是到了雲朵上那樣美,還沒美多久,段月容就昂著頭進來了,翠花跟在後面伺候著段月容用那盤鮮花水凈了手,然後換了件家常雲錦貼花的麻織袍,似是疲累地咚地倒在我的身邊。

眾人退盡,我想著白日裏的爭吵,蜷著身子,悶在床上,段月容立刻向我側過身,沖我耳根子噴熱氣,他在我耳邊嘻嘻笑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哪。”

我往裏挪了挪,不理他。

他又跟上來:“天還早哪,陪我說回話吧。”

過了一會兒,一根指頭輕輕捅了捅我的肩胛骨,我假裝不知,他便不依不繞地繼續往下捅去,最後移到我無法忍受的腰眼。

我忍無可忍地轉身,正要罵他,他卻嬉笑著攬我進懷:“今天晌午不是還有人說稀罕我嗎,要稀罕我一輩子嗎?怎麽也不表示表示?”

“月容,別鬧了。”我無奈地推著他。

他把脖子埋進我長發,使勁嗅著我沐浴後的沁香,心滿意足地嘆息道:“咱們好不容易又見面了……別再惹我生氣了,從此以後我們開開心心地在一起過一輩,不好麽?”

“自從我來到這個亂世,沒有一刻不想開開心心地,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可是這世上有些人你總得要見,有些話你總要說,所以,”我幽幽道:“我只想再見他一面。”

啪,一聲巨響,段月容霍然而起,將那把稀世的描金象牙柄扇給摔得稀爛,他俊臉猙獰,紫瞳怒濤洶湧,我打了一哆嗦,可還是勇敢說道:“月容,弓月宮裏我不是想存心騙你的,我只是想救你出去,不想三個人一起死在黑幽幽的地下城,如今我……總要見他一面,哪怕做個了斷也……。”

桌上的金盤子也拂在地,咣嘡大響,他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每次都這麽說,可你一見他魂就沒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同以前幾世一樣。”

我和他都愣住了:“什麽,什麽叫以前幾世一樣?”

段月容的臉上陰晴不定,那紫瞳閃爍了半天,冷冷吐出一句話來:“在地宮裏你一見他,魂不就掉了?”

說罷快步轉身出去,小玉閃身進來,又埋怨我半天:“先生現在怎麽老惹他老人家不開心呢。”

我則驚疑不定,為會這次再見段月容,怎麽就這麽奇怪。

小玉那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便去找蒙詔,結果段月容剛才被我氣跑了,聽豆子說是陰著個臉,滿山遍野騎著騰雲去放風了,蒙詔作為他長年的影子也跟著去了。過了一會兒,翠花就來報說殿下前往山下接貴客,不回來用飯,留下她和孟寅來伺候我.

我就去找夕顏,沒想到夕顏同軒轅翼打中午覺,我只好回去,同孟寅一起查看君記的事物,我向他告知關於前幾日我所遇見的賈善制造出來的流民慘案。

孟寅顯然也很驚訝:“奴婢真沒有想到,這個賈善是這樣一個無恥之徒。”

他冷笑道:“這個無恥小人敗壞了我君氏的口碑,敢貪汙娘娘和太子的財物,拐買婦孺,著實該淩遲處死,活剝人皮。”

我第一次發現孟寅陰陰地笑起來,也怪嚇人的。唔!到底是宮裏出來的。

“吾觀這西州四省著實該換個大掌櫃了,”孟寅收了陰笑,陷入沉思,“這兵荒馬亂的,倒是為難再找一個可靠的心腹之人。”

聽了心腹二字,我便想起了洛洛:“阿寅,你可知那洛洛的來歷?”

孟寅一怔,查看我顏色慢慢道:“自從弓月宮之變,殿下幾不能生,陛下對夫人偶有微辭,故而老王爺從後宮民間各色佳麗中千挑萬選出個洛洛,同奴婢一樣是尚水宮出身,說起來也算是陪著殿下一起長大的老宮人,不但姿容絕色,聰敏嫻雅,貼溫柔,武功也屬上乘,最難得的乃是其品最是大度,不與其他夫人爭列,故陛下對她青眼有加,而眾人對她不敢怠慢。”

他說得吞吞吐吐的,與平時的吐字如珠實在天壤之別,似是在仔細地字斟句酌,猶豫了一會,遲疑道:“只是這個洛洛少年曾經歷過大不幸,故而脾偶有孤僻,還請娘娘慈悲,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孟寅平素為人可謂八面玲瓏,說來歷來謹慎,前半部分把她誇成一個完美無缺的仙女,下半部分又把仙女的缺點告知於我,實在讓人懷疑。

到了晚上,我同小玉,夕顏還有軒轅翼吃著飯,就聽前面有女子的笑聲和絲竹之聲傳來,小玉的耳朵支了起來,小臉一沉:“哎,我怎麽聽著像是那個洛洛呀。”

我發現小玉對那個洛洛很敏感啊,然後小玉就嘟著小嘴:“怪不得豆子沒過來伺候先生呢,我得去看看。”

說著話就放下碗筷,噌地竄了出去。

沿歌扒著飯,冷冷地注視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一邊掐著嗓子,學著小玉:“怪不得豆子沒過來伺候先生呢,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