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在與太後的對峙中,紀衡展現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太後掐指一算,兒子有近半年沒有召幸後宮了,她焦急無比,又跟紀衡抱怨。

紀衡實在不想跟自己親娘鬧得太難看,只好耐心解釋道,“母後,有些事情朕無法向您說清楚。總之季先生之死是因朕而起,朕欠他一家太多。”

“那也不一定非要娶她。”

“對您來說,給季昭尋找一個家世好的夫家便是補償,但對朕來說,若不娶她,便是負她。朕今天把話說明了,朕寧可負天下人,也不會負了季昭。”

“你……你氣死我了!”

“母後,孩兒只問您一事,您認為朕與父皇相比,怎樣?”

“這種話還用說嗎。”太後對那死去的丈夫已經半點情分不剩,冷冷說道。

“您認為朕會成為被美色誤國的昏君嗎?”

太後沒有回答。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女人對待丈夫和對待兒子是完全兩種態度,丈夫再好,在她們眼中也有無數缺點可以挑;兒子再差,在當娘的眼中也是完美的。客觀來講她這兒子本身確實才智超群,基本不可能被女人左右。

“母後,以您識人的眼光,您認為季昭會是妖顏諂媚、惑亂江山的女人嗎?”

“……”當婆婆的很難站在客觀的角度上來回答這種問題。太後其實私下裏已經無數次把季昭跟死去的那位貴太妃放在一處比了,結果是十分違和,季昭跟那個人一點都不像。太後沉默了一下,終於提起了最讓她掛心的人,“可是如意怎麽辦?”

“如意的親娘死了,永遠不可能再活過來,朕為什麽不給他再找一個娘?如意喜歡季昭,季昭疼愛如意,兩人極其投緣,用佛法上的話講,那是前世修來的母子緣分。後宮這麽大,總不能一直使您操持勞累,還是要立一個皇後才好。如意雖有您愛護,但小孩子還是需要一個娘親的,您說是不是?”

“你知道哀家擔心的不是這個。”

紀衡自然知道,他嘆了口氣,苦笑,“朕曾經吃過的苦,又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再吃?”

太後聽到他這樣說,也有些放心。紀衡仔細觀察她的神色,見她態度松動了些,於是就此打住,不再進逼。軟磨硬泡是場持久戰,不能一蹴而就。其實紀衡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比如跟太後玩兒自殘,不怕她不答應。可是當兒子的總不好逼自己母親太過,不到萬不得已時,他不會用那種極端的方式,還是這樣慢慢勸著比較好。他相信母親並非不通情理之人,她最擔心的也不過是季昭會成為第二個貴太妃。

***

次日,太後把季昭傳進了慈寧宮,又是背著皇上。

季昭以為太後娘娘又要給她亂點鴛鴦譜,她已經做好了來一場硬戰的準備。

不過等待她的是太後娘娘的沉默,沉默,以及沉默。

季昭:“……”

她現在跪在慈寧宮裏,等了半天太後娘娘的訓示,卻絲毫聲音不聞。季昭不知道太後葫蘆裏裝的什麽藥,不過她於下跪一事上戰鬥經驗相當豐富,這會兒不動如山,以不變應萬變。

太後其實一直在觀察季昭。耗了這麽多天,她老人家其實也有點想通了。兒子死心塌地非此人不娶了,她幹嘛一定要當這個惡人,遭自己親兒子埋怨。她跟季昭之間也沒有什麽不共戴天的仇怨,要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再者,她身邊的宮女蕊香說的一句話提醒了她:皇上寄情於季姑娘,總比被什麽狐媚子迷惑住要強太多。

再看看眼前的季昭,在她面前跪了半天,一直從容不迫,氣度倒還可以。

太後緩慢地摩挲著手爐,終於開口了,“你一人在府上住的可還好?有什麽缺短的?是否有人敢找你麻煩?”

季昭想不到太後會跟她拉起家常,她不太適應,不過還是鎮定地一一答了。

太後讓她起了身,給賜了坐,倆人又東扯西扯地聊了一會兒,氣氛一時竟有些緩和。季昭都快不認識太後了。當然了,她知道,太後把她叫過來,肯定不是為了說這些。

果然,太後話鋒一轉,說道,“哀家知道皇上對你用情甚深,就是不知道你是什麽想法了。”

季昭低了頭,答道,“太後娘娘明察秋毫,民女的心意,自是瞞不過您。”

“既然如此,哀家問你,倘若哀家同意你入主中宮,但前提是你不能給皇上生孩子,你可願意?”

季昭猛地擡頭,驚訝地看著她。

“回答哀家,願意還是不願意?”

“民女鬥膽,請問太後,民女若是不做皇後,能……能留有皇上的血脈嗎?”

太後把臉一沉,“做不做皇後豈是你說了算的?你若是想跟皇上廝守,便不能懷龍種。你是否願意?”

季昭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知道太後的考慮,無非是為了如意,她覺得太後的憂慮是完全沒必要的,如意是嫡長子,誰會吃飽了沒事兒幹去跟他搶儲位?就因為這樣一個在她看來幾乎是不存在的可能性,而剝奪她為阿衡生孩子的機會?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