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紀衡丟了魂兒一般,大腦一片空白。他平靜地幫田七穿好褲子,系好衣帶,裙子放下來整理好。

——後來每每回憶到這裏,他的記憶就總是斷片,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怎麽能夠在六神遊離的情況下仔細地做完這些。

做完之後,紀衡翻身飄到窗前,如一縷紅色的幽魂一般。

他打開窗戶,翻到窗外,飛出去的時候腳向後一蹬,把窗戶又關了回去。

皎潔的月光之下,朱紅色的衣袂翻飛,墨色的長發飄揚,俊美的男子自空中輕盈落地,像是從天外而來的謫仙。

這位比月華更高潔比紅蓮更妖冶的謫仙剛一站穩,便撒開了腿在大街上狂奔起來,一邊奔跑一邊嗷嗷怪叫。

田七她是個女人!!!

是女人!!!!!

女人!!!!!!!

嗷嗷嗷嗷嗷嗷!!!!!

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因為跑得太快倒不過氣兒來,紀衡此時很想引吭高歌一番。他像是一掛失控的大炮仗,毫無目的地沖撞著,身上隱埋的激烈情緒一旦被點燃,一定要散發殆盡,才肯消停。幸而此時是深夜,街上幾乎沒人,街道又很寬廣,不至於因他的瘋狂而跟人沖撞。

不過這寬廣的街道似乎滿足不了他了,他突然一縱身躍到旁邊的屋頂上,踩著那一片青瓦繼續飛奔。

紀衡輕功雖好,但此時情緒狂亂,腳下偶爾沒有輕重,把人家房頂踩出一陣響動。有睡眠輕淺或的人被吵醒,推門走出來往房上看,也只能看到隔壁或是隔壁的隔壁房上一道紅影閃過,鬼魅一般地飄向月夜深處,只留下一陣陣狂笑以及狂喊:

“她是個女人!!!”

“我不是斷袖!!!”

膽小一點的人遇到這樣情景,會當場嚇得兩腿打顫幾乎失禁;膽大一點的,就會搖頭感嘆:又到了月圓之夜,陰氣最盛的時候,什麽妖魔鬼怪都跑出來了,真是世風日下啊……

紀衡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擾民的範圍不斷擴大,差不多把半個京城的房頂踩了一遍之後,他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一些,停下來扶著膝蓋喘氣。

輕功再好也不是這麽用的,紀衡這會兒也累得像狗,就差吐舌頭了。

不過雖然累,他恢復得也快,過了一會兒呼吸平穩下來。感覺到額上汗珠匯聚成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他掏出帕子抹了一把臉,背著手站在一個屋脊之上,又從神經病變回了謫仙。此時皓月當空,月華如水,洗凈凡世塵埃。紀衡沐浴在純凈的月光之中,他向東方望去,只見數點寒星,被月亮蓋住了風華,隱隱現現。

他突然恍惚又看到了那裏遍布繁星,有流星劃著白線穿梭在這些繁星之間,一顆一顆,一道一道,雖短如曇花一現,卻深知人間情長。

他那日的癡念,它們都聽到了。

紀衡內心湧起一陣深沉的感動,激得他眼眶發熱。

他的願望實現了。

小變態真的變成女人了。

紀衡突然一撩袍子,朝著東方屈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他閉著眼,額頭抵在又涼又硬的瓦片之上,良久未離。

月光下,男人的側臉仿似白玉雕就,長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動,有晶瑩的液體滲出眼睛,順著眼角滴落下去,被月光折射,晶亮璀璨,渾如鮫人泣珠。

***

紀衡之後又在街上晃蕩了許久。狂喜過後,他終於想起了憤怒。是的,他怎麽可能不憤怒呢,她瞞得他好苦,害得他更苦。他為了她變態來變態去,糾結得要死要活,她倒好……

不行,一定要狠狠地懲罰這小變態。紀衡在腦內演練了一下懲罰田七的各種招式,越想越不純潔。

想了一會兒,他終於從腦子裏騰出點地方去想一個現實的問題:田七是誰?又是如何進的宮?女人做太監實在太不可思議,她到底有什麽難言之隱?或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要是發現其他某個太監竟然是女人,紀衡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這個人對皇室是否欲圖不軌,可是田七在禦前伺候了那麽長時間,又和他有著超越主奴的親密,她要是想不軌,有的是機會。

而田七對他做過的最不軌的事情就是捏他的蛋蛋了……

由此可見田七所來並非不善,可她到底為什麽要入宮?再者說,太監入宮都要查清楚戶籍,凈身之後再驗身,不可能你來歷不明自稱太監就能進宮當個太監了。田七是怎樣偽造身份、又是怎樣逃過入宮時的驗身的?就算她逃過第一次,那麽第二次又是如何逃過?

種種匪夷所思,實在令人費解。

看來想要弄清楚所有事情,必須首先搞明白田七的身份。紀衡突然發現他對田七的過去竟然一無所知,就連她偽造的身份都找不到了。

等一下……田七的基本資料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