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大危機

第三天去更鼓房上值,田七和王猛也有些熟了,彼此分享了話本子和吃食,坐在一處聊天。

王猛在酒醋面局當差,別看這衙門的名字不夠上档次,卻也是個能撈好處的地方,因此雖然他品級不如田七高,也收獲到田七的嫉妒。

這小子因得罪了人,被打發到更鼓房。這種理由是內官們獲罪的普遍原因,相比之下田七的獲罪原因就有點駭人聽聞了。

什麽,沖撞聖駕?!

不獨王猛,連監督他們的太監聽說此,都瞪大眼睛,搖頭感嘆田七不幸。不過她也是幸運的,畢竟沖撞了聖駕,到頭來連板子都沒挨,可見這小子背字兒並沒走到底。

倒不是說皇上有多兇殘,這裏頭有一個緣故:皇上他討厭太監。

之所以討厭太監,完全是先帝爺給這個兒子留下的心理陰影。死去的那位皇帝在朝事上是個甩手掌櫃,這也就罷了,他還培植宦官勢力,致使宦官坐大,手握重權,在朝堂上橫著走,百官也要看他們的臉色。

太不像話。

太監們眼裏都是錢,哪裏會治國,一朝讓他們得了勢,必然要幹些令人發指的壞事。朝上那些苦讀十載考上來的官員們對這些太監又嫉妒又鄙視,還很無奈,必要的時候還得討好這群閹豎,實在是苦不堪言。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當年有個一手遮天的大太監,跟貴妃娘娘暗暗勾結,天天給皇帝上眼藥,想勸皇帝廢儲,改立貴妃娘娘的兒子為太子。

差一點被廢的那個太子就是今上。

這下梁子可就結大了。

你說,皇上能喜歡這群閹豎嗎?

所以後來皇上登基之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鏟除宦官勢力,以司禮監秉筆大太監為首,領頭的那些太監一個沒跑,全部人頭落地。行刑那天大理寺卿親自監斬,京城裏萬人空巷,都跑去看殺太監。朝野上下一片叫好聲,皇上的威望就是從那時候建立起來的。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但是都很默契地達成共識:

你比你爹強多了!

皇上登基時才十八歲,之後打了這場漂亮仗,直接把權力收回到自己手上。大臣們見識了他的手腕,也就不敢搞什麽幺蛾子,一個個乖得很。於是皇上雖然是少年天子,卻沒遇到大多數少帝初登基時所面臨的難題:怎樣與老臣和諧相處。

到今年,皇上已經登基五年了,這五年間許多東西改變了,卻有一點從未改變:他討厭太監。

綜上,在這樣的背景下,田七只是被皇上打發來更鼓房,可見他手下是多麽的留情了。

田七有點意外。她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行徑,拿皇上的衣服擦鼻涕,在皇上面前睡大覺,這些怎麽看怎麽是罪無可恕,掉腦袋也不為過,怎麽皇上對她就如此寬恕呢?

一旦出點事兒,有些人喜歡從自身找原因,有些人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田七這兩種都不算,她才不管誰對誰錯,她喜歡舉著放大鏡扒拉著找陰謀。

……皇上不會是想憋個大的吧?

於是她就有點不安了,又自我安慰著,皇上九五之尊那麽忙,才不會無聊到追著一個小小的監丞找別扭。

王猛看到田七的表情跟走馬燈似的一會兒一個樣,不知道她的心思轉了幾道。眼看著要打一更了,他推了推田七,“嘿,該打更了。”

今兒田七依然到得早。不過她反正白天睡夠了,估計到了後半夜也睡不著,於是擺了擺手,“你打前半夜吧。我一整晚不用睡。”

王猛又沒跟她客氣。

五更三分,下了值,田七低頭緊走,王猛卻追上來,跟在她身邊。

見田七沒搭理他,王猛低聲說了句,“知道嗎,你快沒命了。”

田七猛然頓住腳,她揉了揉眼睛,問道,“是我沒睡醒還是你沒睡醒?”說著轉身又要走。

王猛跟上來,說道,“我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所以想幫你一把。”

田七快困死了,懶得搭理他的胡言亂語。於是王猛就這麽一路跟到十三所,還很不禮貌地跟進了田七的房間。

一進房間,他對田七說,“你把腰帶解下來。”

啪!

未等細想,田七的手先一步反應,甩了他一巴掌。

王猛捂著臉,有點委屈,“你不會以為我要非禮你吧?你覺得一個太監要怎樣非禮另一個太監?”

田七摸了摸鼻子,看著他臉上迅速浮起來的紅腫,有點愧疚,“你到底想幹嘛?”

“你把腰帶解下來,我先確認一下。”

田七只好聽從此話,解下腰帶遞給他。

“剪刀。”

又遞給他剪刀。

王猛坐在桌旁,將腰帶邊緣的針腳跳開,對著桌面抖了抖,抖出一些粉末。

田七有些奇怪,“這是什麽?”

王猛沾了些粉末,放在鼻端嗅了嗅,又嘗了嘗,說道,“這裏邊有桃仁和紅花,是去瘀通經的;有麝香和瀉葉,是性寒促瀉的;有斑蝥和商陸,是有毒的。除了這些,還有別的,配在一起研成細粉,塞在你的腰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