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帳中香 第18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18)(第2/2頁)

景辭漫聲應了,卻先擡袖擦她的臉。

阿原怔了怔,“又臟了?”

李斐不惜紆貴降貴,趕著替她舀來清水,說道:“的確臟得跟灶灰裏爬出的貓兒似的,趕緊洗洗。”

阿原對著水影照了照,便看向景辭,“臟成這樣也不告訴我……”

景辭道:“何必我告訴?你哪次下廚後不是這鬼樣子?我都看習慣了……你既然不喜歡我說,我自然懶得說了!”

只是不喜歡他言語刻薄而已,又懶得說……

這般從善如流,阿原不知是喜是憂。

不過,她是尊貴的原府大小姐,怎會時常下廚,還時常被端侯看到?

清水撲上面頰,沁涼的觸感竟讓她的思緒格外地混亂而鮮明起來。

白皙好看的手拍開誰裹著紗布的纖細手指,利索地抓起菜刀……

她甚至聽到有人用那特有的嘲諷口吻損她,“讓你剁鯉魚,沒讓你剁手指……呆成你這樣,也不容易。”

阿原擡起臉,睫上尚滴著水。

隔著水光,她看到景辭已走到門檻處,喚她:“走吧!”

阿原定定神,趕緊擦幹臉奔過去,低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做過鯉魚給我吃?”

景辭垂眸,“嗯。”

“我還把手指切傷了?”

“哦!”景辭眼神飄了一飄,“那次呀,你不知怎麽想著切鲙,但切上自己手指了……”

腦中又在疼痛,阿原強忍著盡量去回憶那恍惚的場景,“似乎……不在原府?”

便是她忘了,小鹿也不會忘。小鹿分明認定她不會廚藝,甚至連廚房門朝在哪邊都弄不清。

景辭轉過臉不看她,聲音忽然異常寡淡:“是在我那裏……你總是跟著我。”

端侯府嗎?

阿原還待追問之際,景辭已坐上肩輿,說道:“走吧!”

阿原只得應了,也來不及叫小鹿,只唿哨一聲召來小壞,緊隨景辭等奔往賀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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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王慕鐘威名赫赫,張揚跋扈,大鬧縣衙之事在他光彩絢爛的一生裏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阿原雖未親見,但從事後的描述裏已曉得這位賀王爺的威猛霸道絕對名不虛傳。

連他死後仰躺在地上,都有一股威猛霸道的氣勢。

當然,更威猛霸道的,是紮在他胸口、將他釘在地上的陌刀。

他那把殺敵無數的五十八斤的陌刀。

賀王竟在自己的臥房內,被自己的兵器所殺。

李斐很謹慎,令井乙等俱在外面把守詢問,只帶景辭、阿原和仵作進去,嚴格按照律令量了四至方位,令書吏在外一一記下,才去細看昨日還氣焰熏天、把一方父母官罵得狗血淋頭的賀王。

賀王臥室布置得居然頗為典雅,案幾箱櫃都是精雕細琢的花梨木制成,完全不同於賀王本人的粗獷。螺甸大床上圍了織有竹報平安紋的帳幔,鎏金帳鉤則鏨著白頭長春的花紋,還垂了七彩瑪瑙編織的流蘇。帳中懸著香囊,幽香馥郁;衾被已鋪展開來,但並無睡過的痕跡。

賀王所躺的位置,位於床榻和長案間。長案坐榻依然齊整,甚至茶壺茶盅都有序地擺放在案間,顯然出事前並未發生激烈博鬥。

賀王死去已久,屍身早已僵硬。

因其尊貴,仵作也不敢破壞已經僵硬的骨節,擡起屍身檢查了背部,斷定他身上並無其他外傷,的確是當胸那一刀即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