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三十三章 然女亂心(第3/4頁)

然女被他這麽一瞪,哪裏還說得出話來,一直徘徊在眼眶裏的淚珠子吧嗒吧嗒落個不停。

明夷嫌惡地看了一眼然女,拉著伯魯道:“我最看不得哭哭啼啼的臟女人,我們走吧。”

“那好,我們在園囿裏等你們。”伯魯站起身看了我和無恤一眼,而後從袖子裏抽出一條絹帕遞給了然女:“別哭了,同他好好說。若是他今日記不起你,你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然女一聽,猛地止住了哭聲,她跪著往前挪了兩步撲倒在無恤腳下:“無恤哥哥,我是小然啊!小時候,我幫你割過馬草,你幫我提過水,你不記得了嗎?”

“你是小然?”無恤陡然一愣,伸出手指輕輕地勾起了然女的下巴。

我心裏一緊,悶聲道:“記得就好……你若喜歡就留在身邊吧。我剛剛忘了和明夷說四兒的事,先走了。”

“你別走!”無恤一把拉住我的手,愕然道,“你要我留她在身邊?”

“她與你幼年相識,是多年的情分,我自然是要成全的。”我心裏難受,臉上卻笑得越發燦爛。

無恤盯著我的臉,眼神冷得嚇人。半晌,他勾起一抹輕笑對趴在地上的然女說:“善!大善!小然,還不快謝謝巫士的成全!”

“謝……謝巫士成全!”然女的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

“嗯。”我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奪門而逃。

原來,這就是忌妒的滋味,似萬蟻鉆心,卻又口不能言。

我出了伯魯的院子,沒有往園囿裏去,一路直奔出了趙府。候在府門口的車夫一見到我,立馬跑了過來,彎腰道:“巫士這麽快就回去了?”

“把趕車的馬卸一匹給我!”我快步朝馬車走去,伸手就要卸馬。

“使不得,讓奴來!”車夫見我神色不對,趕忙加快了手腳把馬韁遞給了我,“巫士,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徑自翻身上了馬背,大喝一聲,飛奔而去。

就這樣不知騎了多久,不知不覺竟到了汾水邊。此時的河畔,野草蔓長,糾結纏繞的葛藤匍匐在冬日落地的枯枝上,長出了一節節的綠葉。所有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草,都在春風的吹拂下放肆地生長著。我跳下馬背,深吸了一口氣,踩著草莖慢慢地朝水邊走去。

波光粼粼的汾水邊,有一株虬枝盤錯的桃樹默默地守在那裏。灰黑色的枝丫上開滿了一朵朵鮮艷的桃花,瓣影紅綃,爭妍弄色。偶爾風過,花枝隨風搖擺,那嬌艷的花瓣便嫁與春風,赴了流水。

我仰頭望著這一樹桃花,腦中竟浮現出瑤女溫婉恬靜的笑容。

“你便是在這棵桃樹下認識了那個人嗎?他懷中抱著別人時,你的心也似這般痛嗎?”我撫著樹幹心裏一片酸楚。

瑤女已經死了,回答我的,只有流水千年不變的響聲。

對於男女之情,我從未透徹地領悟。瑤女對獸面男子的無怨無悔,樓少康對紅藥的犧牲成全,燕舞和獵戶不為磨難所屈的執著,我午夜夢回時曾想過很多次,如果換了是我,我能做到嗎?對伍封,我做不到無怨無悔;對無恤,我做不到犧牲成全。在未知的磨難還未來臨之前,我已經倉皇而逃。

之前,我還在心裏笑話過荀姬的善妒。為人妻者,首要職責便是為夫君納妾、選侍,綿延子嗣。她既是名門大家的主母,就該有容忍其他女子的氣量。彼時,伍府的那些侍妾從未在我心裏紮過針,我窩在伍封懷裏時,甚至希望他能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那樣他才不會孤單,將軍府才不會冷清。但現在,我根本無法想象無恤抱著然女的樣子,更別說他將來還要與其他女人生兒育女。我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忽然覺得這張因忌妒而扭曲的臉無比醜陋。

“你早該醒醒了。你在世人眼裏是個男子,他終究不會娶你……”我對著倒影喃喃自語,頭頂有花瓣飛散,落在水面上蕩起一圈圈細紋,模糊了我苦澀的臉龐。

“汝乃汾水之君乎?”一個嘶啞的聲音忽然從我耳邊響起。

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高大健碩、頭發花白的錦衣男子拎著一只魚簍站在我身後。

我忙起身行了一禮,恭聲道:“老丈過譽了,某怎擔得起神君之名?”

“原以為這世間除了他,就再無第二個人配得上‘神君’二字。如今看來,上天果真厚待老夫啊!”男子看著我的眼神瞬間多了幾分熾熱和貪婪,他一把扔了手中魚簍,兩步邁到我面前,大臂一張把我抱在懷中。

“你這是做什麽?!”我驚懼之下連忙用手去推他,“你放開我,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啊,你好香……”男人在我耳際嗅了嗅,雙臂一夾將我死死地圈在懷中。隨後,我眼見著他那張暗紫肥厚的嘴巴朝我的臉上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