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 第六章 群士之戰

我剛揚言獻計,吳翁就瞪大眼睛看著我,他可能沒有料到一個女子敢在公子利和伍將軍面前要求獻計,又或者他覺得天下女子都只有一副軀殼,並無思想。

走進書房時,我發現屋裏除了將軍和公子利外,還端端正正坐了兩排門客。十幾個大男人把原本不大的地方擠得滿滿的。按理說,我這時候進來並不合時宜,但伍封已經看見了我,還沖我招了招手,我只得低頭進屋,默默地跪在他身後。所幸,底下的門客們正爭論得面紅耳赤,沒人注意到我的出現。

“你剛從府外回來?”伍封側臉輕聲問我。

“和四兒去了趟公士希家。”我擡頭看了一眼上座的公子利,他對我微微一頷首,想來他是信守了承諾,沒把我買奴的事告訴伍封。

“他們在議的事情,你聽仔細了。”伍封說完轉過頭去。

此刻,屋內謀士們群情激昂。

“公子,鄙人以為仲廣此人非殺不可,否則將來邊關有失,國君會怪罪公子。”說話的是伍封的家臣冉,平日裏他經常來府中議事,所以我認識他。

“按伍將軍方才所說,仲廣此時離秦至少已有三日,我們就算現在派人半路截殺也來不及了。”出言反駁的正是公子利身邊的衛士符舒,不過看他此刻坐的位置,身份絕不只是個簡單的侍衛。

“追不追得上,這人都是要殺的。跑死幾匹馬能在路上截住最好,實在不行就沖到大荔都城裏面殺了他。你符舒不敢去,我去。”

“秦猛,不可莽撞。你沖到大荔城裏殺人,萬一被大荔人逮住,必給太子留下口實為難公子。”伍封厲聲阻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等著仲廣那個叛臣把我們秦國的布軍圖獻給大荔國君嗎?”

秦猛話音一落,底下的謀士們又開始紛紛議論起來。眾人爭論的重點無非是這個叫仲廣的逃臣該不該殺、如何殺。

“將軍,仲廣出逃之時,手裏並沒有真正的布軍圖,只是他跟著公子多年,了解東邊軍隊的一些布防情況。不如我們對軍隊的布防做些調整,讓他成為太子的一顆廢棋。”一個灰衣文士諫言道。

“數萬大軍如何調整,又往哪裏調整?這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做。仲廣此次逃往大荔,是受了太子的蠱惑,想要加害公子,而非慫恿大荔攻秦。況且大荔是小國,不會貿然攻秦。”伍封說完,公子利接著道:“將軍所言極是,重整軍隊布防肯定會引起君父的懷疑和猜忌,我們只能另想辦法。”

伍封和公子利說得都對,軍隊布防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動。軍隊在哪裏安營紮寨跟周邊的地勢、水源、糧食儲備都有密切關系,那灰衣文士看起來對此一竅不通。不過,伍封說大荔是小國,不敢攻秦,其實我心裏倒有另外一份擔心:大荔雖小,卻地處秦晉兩國之間,大荔國君如果真的得到了秦國東境的布軍圖,怕是轉頭就會獻給晉國。那晉卿趙鞅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敵人。

雍城這幾年盛傳太子緔與公子利不合,說公子利借著君夫人的寵愛,拉攏權臣,覬覦太子之位。不管傳言虛實,太子緔容不下公子利是真的,他們二人暗地裏的爭鬥也早已開始。

這一次,叛臣仲廣若是真的引了晉軍攻秦,那公子利莫說是想奪太子之位,丟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這秦太子為了除掉自己的親弟弟,居然不顧國家安危,出了如此狠招,可見其心歹毒。

又過了半刻鐘,有幾個謀士提出要派刺客進大荔,也有的說要賄賂大荔國君寵姬。唉,這幫人還真是會出餿主意。

“何人嘆氣?難道是對老夫的計策有何不滿?”說話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我心想,誰那麽不知禮節,竟不懂尊老?可是環顧四周,發現大家的眼睛都齊刷刷地盯在我身上,難道剛才嘆氣的人是我?!

“家主,這婢子在吾等商討軍國大事時竟做出如此失禮之舉,理應棒殺!”老者看著我高聲喝道。

因為嘆一聲氣就要將我棒殺?看來,又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士族。不過,奴婢的性命本就低賤,為了贏得家臣們的忠心,有的人甚至會棒殺自己失禮的妾室、庶子,來證明自己是惜才的明主。

“小女失禮,請將軍責罰!”我不想給伍封惹麻煩,為今之計也只有趕緊認錯了。

“吳翁莫要生氣,這小兒是我伍氏族親,並非普通婢子,還請先生恕她年幼無知。”伍封向老者施了一禮,又示意讓我磕頭致歉。

“慢著!難道這就是將軍禮待家臣的方式?今日,如不責罰這小兒,以後恐無人再奉將軍為主。”

這人把話說得這麽重,明擺著是逼伍封重責於我。聽他這麽一說,其他的門客也開始紛紛議論起來。伍封的臉色有些陰沉,公子利也一臉擔憂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