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尾聲:一世長安(第4/5頁)

二姑娘轉頭狠狠瞪著他:“哈捕頭,你說呢?你知道家裏定下我後,馬上就收拾東西逃婚到這裏了,分明是留我在成都府當眾人的笑柄!”

被她的眼睛一瞪,周子秦不覺臉紅了。他趕緊擡手遮住自己的臉,結結巴巴問:“那……那你千裏迢迢找到這裏,又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我來報仇,我帶富貴來咬你!”二姑娘當街怒吼。

也不知二姑娘給富貴吃了多少肉,如今它早已投靠了二姑娘麾下,簡直就是一條指哪打哪的瘋狗。眼看周子秦被富貴追得煙塵滾滾滿街跑,黃梓瑕只能愛莫能助地拂去身上的灰塵,對著二姑娘笑道:“下次有空,姑娘可以和子秦一起到夔王府來玩。”

“好。”二姑娘向他們行了個禮後,又盯著周子秦,揮揮手。

李舒白和黃梓瑕見死不救地撥轉馬頭,向著夔王府而去。

春光明媚,滿城花開。他們信馬由韁,踏著滿地落花而回。

“下月我們成親之後,該是牡丹花開的時節了。”

“看完牡丹就走吧。”

李舒白朝她一笑,輕聲問:“那麽,婚後我們先去哪兒呢?”

黃梓瑕說道:“煙花三月下揚州,我想,四月應該也不錯。”

“說到揚州的話,我想起一件事,”李舒白想起一事,說道,“王皇後被幽禁於宮中之後,我曾去見過。長齡長慶等人還在她身邊,說她癲狂混亂之中只念著雪色,哀泣不已,日夜難安。”

黃梓瑕倒是驚訝,怔了怔說:“真沒想到,她殺人無數,惡行累累,最後中了阿伽什涅,心中最牽掛的事情竟是這個。”

“是啊,王皇後心狠手辣,所做的一切罪惡都只當理所應當、輕描淡寫。唯有女兒之死,是她心裏最大的不安,”李舒白輕嘆道,“當時,我將武後那柄匕首還給王皇後,畢竟,這是她們雲韶苑的舊物。但她拒絕了,請我若有機會的話,讓人將此物帶回揚州雲韶苑。雖然那裏的姐妹已經風流雲散,但畢竟那是她們年輕時曾幻想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嗯,那我們就去揚州吧,順便將匕首還給雲韶苑。我也一直想去看看,那裏面有很多驚艷的美人,”黃梓瑕微笑道,“也想去天下看一看,這個世上各式各樣的風景和各式各樣的人。”

李舒白轉頭看著前方長安各坊,這熟悉的坊市和街景,他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的地方,此時讓他忽然覺得厭煩:“我還以為只有我不想留在京中。”

“誰會喜歡呢?若我們留在這裏,便只有鉤心鬥角,汲汲營營,”黃梓瑕輕嘆道,“當今陛下看起來也不似明君,我看這天下,依舊不會太平的。”

李舒白點頭道:“嗯,雖然先皇去世之後,如今朝中換了一批人,多是傾向我的,但小皇帝一年年長大,對我的猜忌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朝廷對我的擁戴只能令他更加不滿。我也不想再拼盡全力,謹小慎微,最後只落得那般下場。”

“所以,一起走吧。隱姓埋名,去看一看春雨江南,再看一看海角天涯。天下之大,奇人怪事看不完,一世都有樂趣,”黃梓瑕回頭朝他微笑,“或許我們幾十年後,再回長安看一看,適合養老的話,留下來也可以。”

李舒白微微點頭,兩人並轡而行。前方是開得正好的一株郁李花樹,從矮墻之內探出大半棵樹,緋色的花瓣如輕綃碎片,落了一地。他們走到這邊,不約而同地駐馬,立在花樹之下。

“走的時候,要帶上你的小紅魚嗎?”

“不,我已經將它送還給王宗實了,”李舒白仰頭看著那樹花,任由清風徐來,花瓣落了自己滿身,“他比我更知道如何照顧阿伽什涅,何況如今他辭官歸隱,山清水秀處總比繁華喧囂更適宜魚兒。”

“真沒想到,王宗實這樣的人,影響了三朝天子,還能全身而退。”黃梓瑕嘆道。

李舒白回頭看她,輕聲說:“他走之後,給你留下了一份禮。”

“那座王宅?很美也很好,但是……我不要,”黃梓瑕搖搖頭,輕聲說,“就像那條養著小魚的遊廊,異常的精致美麗,可也異常陰森寒冷。”

“他說,你要不要無所謂,但他已經讓阿澤留下了,讓他等著你——當然,那少年也和宅中人一樣,已經變成了聾啞人。”

黃梓瑕只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就連此時的春日花開都顯得黯淡。她顫聲說:“看來,阿澤確實是先皇派到王宗實身邊的人。”

“嗯,所以王宗實這樣的人,才是真正能成功的,不是嗎?”李舒白說著,又笑了一笑,說,“我甚至還有點懷疑,在決定要置我於死地時,王宗實這麽縝密的人,怎麽會允許王蘊去找你,推遲第二天南下的計劃?他明明該有更不動聲色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