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八   何妨微瑕(第4/8頁)

黃梓瑕聽著,又著意看了看齊騰。見他始終面帶笑意,一派溫和氣質,但肩膀寬厚,身材高大,看起來十分可靠,也很有男子氣概。

節度使府中的判官,也算是地位挺高了,他卻還如此年輕,而且一點也沒有軍隊裏的那種粗魯習氣,也屬難得。

但她轉念一想,夔王李舒白當初是真正率兵鎮壓過反叛的,王蘊也是王家子弟中難得從戎的,但他們都是一身清貴之氣,哪有武人做派?

公孫鳶被他們帶到隔壁,稍有不安,看著他們模樣凝重,趕緊問:“請問各位,可是這案件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我想請問公孫大娘,你是否真的想讓傅辛阮的案件及早破案?”

公孫鳶的臉色頓時一變,那出塵的身影也微微一僵,遲疑著反問:“請問諸位何出此言?”

“那麽,有些事情,大娘為何不對我們坦誠,偏要對我們隱瞞呢?”

公孫鳶蹙眉,將眼神不安地轉向庭外,避開他們的目光。

黃梓瑕又說:“還請大娘坦誠相告,我們初見時你手中那個鐲子,從何而來?”

公孫鳶垂下頭,默然說:“此事……真是難以啟齒。”

黃梓瑕望著她,輕聲說道:“還請大娘坦誠相告,否則,恐怕我們有心幫你,也是無從下手。”

公孫鳶欲言又止,黃梓瑕又說道:“大娘難道不想早日查明你小妹殉情的真相嗎?若你無法為我們釋疑,我們又如何替大娘釋疑?”

公孫鳶嘆了一口氣,低聲說:“小兄弟,你說得是,我不該隱瞞你們。只是此事……與我小妹之死,我想應該是並無關系……其實我想拿的,並不是這個鐲子。”

她竟隨身帶著那個雙魚的玉鐲,此時將它取出,放在她們面前的桌上,說:“我要找的,其實是一個羊脂玉手鐲,沒有花飾,十分簡潔。”

黃梓瑕頓時想起在傅辛阮的妝奩中發現的那個堪稱稀世珍寶的玉鐲,她略一躊躇,試探著問:“不知那個手鐲,有什麽重要的地方?”

“那手鐲,是長安一位顯貴送給阿阮的,原是他母親的遺物,是以他對它,十分珍視,”公孫鳶低嘆道,“然則阿阮年紀比那人大了許多,她內心並未將對方放在心上,雖因他懇求而收下了玉鐲,但卻心許他人。此次阿阮要成親,在給我修書時也曾提到過,讓我將那個玉鐲代為還給對方,終究是他母親遺物,不可錯付。”

黃梓瑕想起李舒白曾說過的話,不由得擡眼看他,兩人心中都是一震。

雖然早猜測這鐲子是鄂王李潤母妃所有,卻未曾想,原來這是李潤親手送給傅辛阮的,而傅辛阮卻對他無意。

但仔細想來,李潤是當朝王爺,而傅辛阮只是一介樂籍,就算她入了王府,將來畢竟要看著李潤迎娶名門世家的王妃。而且她比李潤年長許多,青春韶華逝去之後,有多少男人還能記得自己少年時那些心動與眷戀?

她舍棄了王府妾侍,選擇了年齡相當的平民妻室,除了感情之外,也算是冷靜而自然的選擇。

只是,估計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即使她不貪妄,不騖遠,最後也還是落得了與自己選擇的那個人,共赴黃泉。

公孫鳶擡手支著面容,以手掌掩住自己眼中的淚,顫聲說:“我來到成都府之後,前往松花裏尋找阿阮,卻不料未進巷口便聽見喧嘩聲,巷子中站滿了議論紛紛的人群。我趕緊打聽,原來是傅宅的女子夜間與人死在一室,如今官府的人剛把屍體擡走……我當時震驚悲慟,不知我的小妹為什麽忽然會在這最幸福的時刻死去,只能站在那裏放聲痛哭,完全不知所措……”

即使在此時,公孫鳶說起當日情形,那種悲苦茫然依然令人動容。她氣息不穩,喉口噎住停了好久,才勉強又開口說下去:“也不知哭了多久,有人在我身邊問我,為什麽要在這裏哭。我擡頭一看,是個仆婦模樣的人,她說自己叫湯珠娘,是這邊傅宅的仆婦。我便問她是否能進去看看阿阮住過的地方。她卻搖頭指著進出的捕快衙役們,說官府正要查封呢,她也是前些日子被阿阮遣回家的,這次是回來拿自己的東西而已。”

周子秦趕緊問:“所以你就請她幫你悄悄取出那個鐲子?”

“是……我想,若是阿阮的東西都被查封的話,這鐲子的來歷萬一被追究,恐怕送鐲子的那位貴人也會遭受口舌,再者阿阮信中也曾托我將鐲子還給那人,於是我便給了那個仆婦一些錢,讓她如有機會,幫我去妝奩中悄悄取一個白玉鐲子……”

“結果她拿回來,卻是這個鐲子,而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對嗎?”黃梓瑕看著那個雙魚玉鐲,輕嘆道,“你小妹的妝奩,我們也看到了,其中金銀首飾甚多,仆婦又哪裏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個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