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鸞缺 二十一  弄璋弄瓦(第4/8頁)

周子秦急不可耐,只抓著黃梓瑕問:“以你看來,這個小鐵額和孫癩子的死有什麽關系?”

黃梓瑕反問:“你還記不記得,大寧坊的裏正曾對我們說過,在錢老板劈開孫癩子大門的時候,有一股黑氣沖出,大家都認為是滴翠的冤魂煞氣?”

“是,裏正說過,”周子秦看向張行英,撓頭皺眉道,“可問題是,滴翠又沒有死,怎麽會有冤魂煞氣之類的?”

“因為,有人在門上焚燒過東西,而在門被劈開的時候,灰燼受到震蕩,而裏面又始終悶著,所以乍一開門,黑灰便立即飄蕩出來,也就形成了所謂的黑色‘煞氣’,”黃梓瑕指著那鐵額上面燒得焦黑卷駁的漆色,說,“但屋內並沒有火燒的痕跡,唯一的灰燼,在空心的鐵制匾額之內。所以,孫癩子的死,兇手動的手腳,就在這裏。

“在發現孫癩子死後,大理寺便立即封閉了屋子,也不可能再有人接觸到這個鐵額,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前一天門窗加固好之後的那一夜,與第二日午時之間,有人在孫癩子的那個鐵額內,燃燒了什麽東西。而這個東西,我斷定,應該就是零陵香——因為在我們晚上過去查案時,王尚書的兒子王都尉護送我們一起過去,他聞到了屋內殘存的零陵香的氣息。他是京城有名的香道中人,應當不會聞錯。而我也敢斷定,這種零陵香,必定與當時迷倒魏喜敏的是一樣的,所以才導致孫癩子一直在被刺中兩處之後還維持那種姿勢,一動不動地死去。”

崔純湛忙問:“那麽,呂至元又是如何潛入那個密封的屋內,殺死孫癩子的?難道……他也知道下水道經過那裏?”

“此案與下水道並無關聯,若兇手是從下水道潛入的,那麽屋內必定會有痕跡,就算被跟著錢關索湧進來看熱鬧的人踏平,也不可能會是那種夯實的地面。何況當時呂至元正在店內忙碌,哪有時間前去爬下水道呢?”黃梓瑕讓周子秦將鐵額上的鏤空花紋掀起,說,“諸位可以看到,裏面的殘余灰燼之中,有兩道手指抹過的痕跡。在我們未曾查看鐵額之前,有誰會注意這個淹沒在孫癩子墻上一大堆符咒畫像中的東西呢?更不可能有人想到鐵額裏面會藏著什麽東西。我想,唯一可能會到裏面拿東西的,應該就是兇手了。而兇手從這裏面拿走的,是什麽東西呢?”

她指著裏面香灰中殘存的兩個痕跡,說:“這是一個較大的圓形痕跡,這東西若是個圓形,按照這個直徑來看,是絕對不可能從鐵額這些奇形怪狀的鏤空之中取得出來的,而若是一個扁平的圓片,兇手可以勉強伸入一根手指,將它從最下面挪出來,從下面這條長長的雲煙縫隙之中取出——可是,兇手並不是這樣取的,他是從上面取走的,但上面這裏,唯一的空洞只能容許一根手指通過,能從這麽小的地方取出的這麽大的圓……是什麽呢?”

眾人都不禁看著那個小洞思索起來,堂上一時無人說話,唯有張行英站在堂上,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般看著滴翠的父親,而呂至元則失神地怔怔站在那裏,不言也不語,仿佛黃梓瑕所說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李舒白緩緩開口說道:“是個彈簧繃子。”

“是,就是用在弓弩上的那種繃子。在灰跡上刮擦的時候,會留下較大的圓形形狀,但再小的空洞,只要將它旋轉幾下,就能毫不費力地取出。”黃梓瑕說著,將目光再度投向呂至元,仿佛嘆息一般地說,“而呂老丈,當年曾應征入伍,他進入的,正是弩隊。”

“難道說,呂至元在這裏面……裝了一個弓弩?”周子秦頓時驚呆了。

“不,只需要兩個繃子而已。”黃梓瑕指著鐵額示意,“在對外的那一層塗上磷粉,後面放上零陵香,零陵香之後,是用蠟封住的繃子,上面放的,是兩片淬毒的薄鐵皮。”

“我想起來了!孫癩子半身的爛瘡,讓他只能維持那個側睡的姿勢,而呂老丈曾當過多年弩兵,只要根據大門與床的角度,調節好繃子,用蠟封住,即可對準那張被擠得只剩那點空間的床上,一個始終用那種姿勢睡覺的人!”周子秦頓時恍然大悟:“那日午時——或許不用到午時,只要陽光足夠熾烈,照在鐵額上,磷粉受熱,引燃零陵香。這種安神催眠的香會讓孫癩子昏昏欲睡,而他的床正對著,就是大門口和門上的鐵匾額。等到零陵香燃完,鐵額內燒起明火,封住繃子的蠟在瞬間融化,被封在蠟內的繃子立即彈出,上面放置的鐵皮以微向下的角度,直射入了孫癩子的體內。這香能讓魏喜敏在睡了一夜之後,還沒從顛簸中醒來的,在昏睡中的孫癩子可能壓根兒沒有感覺,就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