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鸞缺 十  塵埃凝香(第3/6頁)

黃梓瑕一邊聽著,一邊提著燈籠,四下打量這間屋子。

果然如周子秦所說,這是一間十分破敗的黃土屋,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進門迎面便是一張堆滿淩亂東西的矮床,差不多正對著大門放著。屋內連張桌子也沒有,左邊角落打了一眼灶,灶上兩三個缺口瓦罐,旁邊堆著散亂的柴火和破米缸。右邊有一張破胡凳靠墻放著,前面一個兩尺長的矮幾,上面也是堆滿了各種破爛。

黃梓瑕先把灶間的灰扒了一遍,沒發現零陵香的余燼,便又過去把矮幾上的東西檢視了一遍,大不了就是提籃火石之類的日常用品,大都落滿了灰塵。

她又走到床邊,蹲下來查看。因屋內東西擠占,這張床十分狹窄,差不多就門板那麽大。可這門板大的床上,居然還堆了不少東西,幾件破衣爛衫,一把銹跡斑斑的剪刀,一把磨刀石,兩紮黃表紙,一個水葫蘆。

床前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著幾件東西,木枕、一塊摔碎的黑瓦當、幹荷葉包著的幾團艾絨等。

她正看著,後面裏正已經過來了,臉上眼屎還沒擦幹凈,對著他們點頭哈腰:“三位官爺,官差們不是查完剛走嗎,怎麽大半夜的又勞煩三位來查探……”

周子秦理直氣壯地拍拍胸口:“我們食君祿忠君事,盡忠職守,秉公辦事,深更半夜怎麽了?哪裏有屍體……不,冤案,哪裏就有我們!”

裏正肅然起敬,趕緊向他行禮:“是,是!”

黃梓瑕無奈地看了周子秦一眼,指著床上的東西問裏正:“老丈,您知道他床上這些東西都是什麽嗎?”

裏正轉頭一看,一臉晦氣:“知道,還不就是那些嘛。”

“哪些?”周子秦趕緊問。

“他之前不是犯下一樁臭名昭著的破事嗎?後來不知怎麽的,居然也沒被追究,他還日日揚揚得意對人炫耀,真是本坊的臉都被他丟光了!直到前幾天薦福寺裏起火,燒死了一個公主府的宦官,人人都說惡人自有報應,他才慌了,怕自己也遭受天譴,於是就病急亂投醫,到處去弄什麽辟邪的東西。官爺您看啊,這個是浸了黑狗血的瓦當,這個是噴了符水的黃表紙。還有這個,是拿來防身的剪刀……還有這墻上,你們看!”

裏正把手中的燈舉高,他們看到墻上貼著好幾張亂七八糟的符咒與字畫,也不知哪兒撿來的,有新有舊,有道家的,也有佛家的。窗邊掛著慈航普度的木牌子,門上嵌著目連救母的小鐵匾,床頭貼的居然是送子觀音的畫。

周子秦忍不住指著床問:“這麽小一張破床,還堆滿了東西,他睡覺還能翻身嗎?”

“他用得著翻身嗎?半身爛瘡,只能那麽側著睡,還翻身呢!”裏正顯然對這個本坊之恥十分痛恨,話裏話外嗤之以鼻,“三位,不是我說,下午發現他屍體的時候,大家都說了,這就是報應!糟蹋了人家好好的姑娘,還到處誇耀,聽說害得人家姑娘已經自盡了。這不,報應來得真快!就算他躲在屋內,插了門,鎖死窗,貼滿符箓,寸步不出,還不是死了!”

周子秦同感地點頭:“嗯!所以人絕對不能做壞事!”

裏正一見有人肯定自己的想法,頓時更是滔滔不絕:“據說啊,下午劈開孫癩子的門時,大家都看到屋內一股怨氣奪門而出,黑色煞氣沖天而去!大家都說,這是那個冤死的姑娘報了仇之後,魂魄歸去,終於可以安息了!”

黃梓瑕和周子秦對望一眼,都沒有答話——因為,下午他們還剛和“冤死”的滴翠說過話呢。

檢查過了屋內一切,又仔細查探過門閂和窗鎖之後,周子秦又將封條貼好,在上面簽了個周的字樣。

王蘊取下蒙面巾,回頭看看屋子,轉過目光凝視著黃梓瑕,感嘆道:“崇古,我今日才知你不易,真是佩服。”

黃梓瑕低頭避開他的目光,含糊道:“還好……倒也不是經常這樣。”

周子秦則得意道:“這就算不錯了!上一次啊,我和崇古去挖燒焦的屍體時你是沒看見呢,還有在水渠裏撈屍體那次……”

黃梓瑕只能當作沒聽到,先走到那拂沙的身邊。

王蘊在她身邊問:“這樣一個幾乎等於是毫無漏洞的屋子,到底要如何才能殺死裏面的人呢?而你……又要如何才能查探出真相呢?”

黃梓瑕翻身上馬,低聲說道:“慢慢查吧,我想只要是犯案,總是隱瞞不住的。”

“就是啊,崇古在我心目中,可是足以與我的意中人並駕齊驅的探案天才,世上怎麽會有難得倒她的案件呢?”周子秦揚揚得意地說著,仿佛黃梓瑕的榮耀就是他的榮耀一般。

黃梓瑕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他把“我的意中人黃梓瑕”中最後三個字省略掉——幸好周子秦沒這麽傻,知道不能在王蘊面前說自己的意中人就是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