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鸞缺 九  楊花蹤跡(第3/5頁)

天色越發暗了,滴翠的面容和身影已經融到了夜色之中。長安城的閉門鼓一聲一聲催響,馬上就要宵禁了。

滴翠擡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顫聲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我要走了。”

“你怕什麽?你最恨的人,已經如你所願死在了他那個密不透風的牢籠之中,你不應該感到開心嗎?”

滴翠再也沒說什麽,她猛然回頭,向著不遠處的坊門走去。

“等一等……”那人在後面喊她,聲音輕緩,幾步趕上了她。

她驚懼地回頭看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他卻在她面前蹲下來,擡手將她裙上的一塊灰跡拍去,說:“你自己沒注意到吧?還是不要弄臟比較好。”

滴翠不自覺地扯起自己的裙裾退了一步,慌亂地說:“我……我自己會收拾的。”

她仿佛極其畏懼面前人,連退了好幾步,然後猛然轉過身,朝向坊門飛奔而去。

而那男人站起身,看著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默然站了許久,才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找不到相似的人了,不是嗎?”

黃梓瑕蹲在墻根下,聽著他的腳步聲緩緩向著另一邊而去。她還蹲在那裏發呆,後面有人問:“還不走?”

她聽出是李舒白的聲音,回頭一看,赫然發現堂堂夔王竟然和自己一樣蹲在這裏聽墻角,不由得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王……王爺!”

他沒應聲,只向著巷子中的馬車而去。

黃梓瑕跟在他的身後,低聲問:“王爺可認出那個人是誰?”

“難道你沒認出?”他反問。

黃梓瑕點頭,許久,終於還是說:“公主……比滴翠長得美。”

李舒白微微一哂,並不願提及這些事情,轉移了話題說:“從他們話中聽來,孫癩子似乎死了。”

“是,我馬上去打探一下。”黃梓瑕說著,就要重回大理寺打聽消息。

李舒白在後面叫她:“楊崇古。”

她回頭看他,微帶詫異。

“急什麽?”李舒白微微皺眉,說,“天大的事情也要先吃過飯再說。再說,有個人必定會馬上跑來的。”

黃梓瑕也覺得自己跑了這一天,真的又累又餓,只能默然跟著他上馬車。

回到夔王府中,天色已完全黑了。

李舒白一下車,景祥便趕緊迎上來。

李舒白邊往裏面走,邊對他說:“給我弄兩把大鐵鎖,越大越嚇人越好。”

景祥也不問什麽用,應了一聲就下去準備了。

黃梓瑕想了一想,頓時明白了他的手段,不由得咋舌:“王爺,這樣會不會太狠了一點……”

“他們偷懶的時候,有想過自己太狠了嗎?”李舒白瞄了她一眼,不為所動,“水道堵塞淹死人的時候,他們就應該有覺悟,這是會死人的大事,不是可以光拿錢敷衍了事的時候。”

黃梓瑕點頭,心想,讓這位不好惹的主兒盯上了,估計明天開始,京城管水道這件事,就要從肥差變成苦差了。

她正在想著告退的事情,李舒白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就乖乖跟上去了——雖然這位主兒難伺候,但一起吃飯她還是很樂意的,畢竟她現在肚子真的餓了。

不過這頓飯吃得並不安生,才吃了幾口,景祥已經進來了。他的手中果然捧著兩把看起來就令人畏懼的大鐵鎖,黑黝黝的,十分沉重。

他把鎖給李舒白過目,又對黃梓瑕說道:“崇古,周侍郎的小公子過來找你,就在門房處等著呢。”

“周子秦?”黃梓瑕和李舒白對望一眼,兩人都看見了彼此眼中會心的意味——果然來了。

他揮手說:“讓子秦直接來這裏,看出了什麽事。”

“當然是出大事啦!”

周子秦穿著一身胭脂紅長衣,系著翠綠色腰帶,頭上戴著頂雞油黃的紗冠,全身上下充滿了刺目的顏色。

他本來就是一驚一乍的人,這回更是誇張,那種眉飛色舞的勁兒,簡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這句話最好的注解。

“王爺,崇古!下午啊,我在大理寺查看駙馬韋保衡那件事的相關人口錄——你看到過嗎?”

黃梓瑕點頭:“大理寺謄抄了一份給我。”

“哦,我坐在大理寺內看的。就在黃昏的時候,你也知道,大理寺的人都古古怪怪的,房子也陰森森的,所以我看了兩遍之後,沒看到什麽有用的,就準備要走人了。結果就在此時,你猜怎麽著,外面哄哄嚷嚷,說是死人啦!”

“死者是誰?”黃梓瑕在他一大堆廢話中撈出唯一有用的內容,問。

“簡直是讓人意想不到,簡直是石破天驚,簡直是令我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啊!”

李舒白也終於忍不住了,皺眉說道:“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