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燈暗 十六   假作真時(第2/7頁)

“是。而且,幕後的主使人,甚至可能會影響到朝廷和皇家,牽連到數百年的世家大族。”

皇帝望著身後的靈堂沉吟,緩緩地說:“不過是一個女子的死,身後,竟然會有那麽巨大的內幕?這可千萬不要錯判了。”

“臣弟不敢。”李舒白說道。

皇帝回頭看了黃梓瑕一眼,目光頗有深意。

靈堂內,煙霧繚繞,一片哀戚。

二十四名道士的一百零八遍《往生咒》已經誦念完畢,道長右手持桃木劍,左手金鈴輕晃,長聲發令道:“地暗天昏,五帝敕令,呼雨駕雷,神鬼遵行。即行啟程,跋涉鄉關,諸怨解除,血光彌消,青蓮定慧,神魂永安。急急如律令。”

周圍等候的八名壯實家丁應了一聲,拿著麻繩一起上前,要捆了棺材,擡出大門。

“等一下。”

一個聲音在堂上響起,並不大,但眾人都聽出這聲音的來源,一片寂靜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李舒白的身上。出於對他的敬畏,稀疏的人聲頓時消失。

他走到靈堂內,擡手在棺材上輕撫了兩下,又從袖中取出一條白玉鑲金手鐲,說:“這手鐲本是我擬在婚後替王妃添的妝奩之一,誰知她為人所妒,以至於在重重守衛中香消玉殞。此事詭異非常,自然是人力所不能及,因深知她是為我所累,被龐勛鬼魂所害。這個手鐲,我要讓她帶入地府,讓世人都知道,雖然王若在生前未曾做我的妻子,但死後我依然願給她一個承諾!”

在場眾人無不愕然,沒想到這位京中傳說冷淡無情的夔王李舒白,居然對已經慘死的準王妃如此情意深重。

王麟趕緊說:“多謝夔王厚愛,瑯邪王氏感激不盡!我們這便……”

“夔王這一片心意,真是讓人感慨。”有另一個聲音打斷王麟的話。那嗓音溫柔醇厚,與主人一般,令人如沐春風。王蘊出了人群,向著李舒白行禮,說道:“然而阿若如今屍身不堪,恐怕已經戴不上王爺的金玉手鐲了。”

“是以我在那一批首飾中選中了這件,金扣可以解開,應該可以戴上。”李舒白將手鐲解為三截,遞給黃梓瑕,並對她說道,“我記憶中的王若是艷若桃李的美人,她如今的模樣,我不想看,便由你代為戴上吧。”

黃梓瑕無語地接過他手中的手鐲。看來摸女屍這個重任,最終還是落到自己身上了。

這要求合情合理,王蘊也無法再固執反對。堂上一片安靜,眾人都望著那條白玉鑲金手鐲,在心中感嘆夔王深情。

幾個家奴擡起棺蓋,挪開一條一尺來長的縫隙,讓黃梓瑕伸手進去。

黃梓瑕拿著手中的手鐲,屏息靜氣地摸進去,然後迅速地握住女屍那已經潰爛不堪的手。

初夏季節,屍體本就中了劇毒,如今更是已經腐爛,摸起來跟爛泥似的。她一咬牙,抓住那只已經半腐的黏濕手腕,轉頭對李舒白說:“王爺,奴婢有話要說。”

“說。”李舒白凝望著她說道。

黃梓瑕放開女屍的手臂,走到堂上跪下,說:“啟稟陛下,奴婢在替王妃戴手鐲時,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此事事關重大,又兼涉皇親之事,奴婢請屏退所有無關人等,以免口舌是非泄露。”

皇上略一思索,點頭首肯。

王麟微微皺眉,揮手示意一幹奴仆退下。

一時間,堂上人紛紛退下,眼看只剩下帝後、王麟、王蘊以及李舒白和黃梓瑕。

黃梓瑕對著退出的人說道:“閑雲、冉雲,你們二人留下。”

閑雲、冉雲都是一驚,呆呆地回身看著她。

黃梓瑕卻沒有再與她們說話,只回身站在堂上,將手按在棺木上,說:“陛下、皇後,依奴婢看來,這屍體恐怕不是王家姑娘!”

堂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啊”的一聲低呼。本來坐著的王皇後更是震驚地站了起來。

李舒白也是一臉詫異模樣,說:“不得胡說八道,這屍身從宮中送回王家府上,自然一直有人守護,怎麽可能變成別人?”

王麟趕緊說道:“是啊,這幾日靈堂中一直有人照看,而且法事不斷,屍身怎會有變?再者,屍身這般模樣,還有誰能偽造?”

黃梓瑕說道:“請王都尉恕罪,我認為屍身在宮中出現時,或許就不是王姑娘的屍體。”

王麟微有慍怒,還想說什麽,王蘊站在他身後,微微皺眉,擡手點了一下父親的手肘。

王麟悚然一驚,便將目光轉向帝後,不再說話。

皇上面露不解,只打量著那具棺木,思忖著李舒白剛剛與自己說過的,關於王若之死背後的情由。

而王皇後面色沉靜,不疾不徐地問:“你是叫楊崇古?”

“是,奴婢楊崇古,夔王府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