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燈暗 十四   長街寂寂(第2/7頁)

“雖然有道理,但天底下的琵琶女何其多,你怎麽肯定那就是錦奴呢?”

“錦奴失蹤的時間,就是那具女屍出現在雍淳殿的時間。”

李舒白也早已知道,微微點頭:“有沒有更毋庸置疑的證據?”

“有。”黃梓瑕用手中的簪子在紙上畫了一個箭頭,又在那邊寫了個“崇仁坊”:“就在錦奴失蹤的那一夜,周子秦從綴錦樓打包帶去的飯菜,毒死了幾個乞丐。”

周子秦曾為此事特地跑來,李舒白自然記憶猶新。他微微點頭:“那一次,我記得你們說,錦奴也在。”

“是,那次我與周子秦送去給乞丐們吃的飯菜,都是我們吃剩下的,席上所有人都未曾出事,而我們也是直接送到乞丐們那邊,又看到他們直接就拿起來吃掉了。其間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我們包飯菜的荷葉上有問題。但周子秦說過,毒箭木的樹汁毒性極強,葉片沾到不久就會變黑,我們當時拿到的全都是剛洗過的新鮮荷葉,全部是青嫩的,不可能塗了毒。”

李舒白點頭道:“而另一個可能,就是當時你們的手上有毒。”

“是的,當時經手的人,一共有三個,我並沒有出事,周子秦也是安然無恙,而唯一有可能,當時的毒,就是來自錦奴手上,”黃梓瑕嘆道,“她為人方圓玲瓏,那一日卻抱怨自己的手被櫻桃的梗紮到了——事實上,那應是她接觸到了毒箭木樹汁,毒性發作,她的雙手已經覺得麻癢了。否則,就算她的手保養得再好,肌膚再嬌嫩,又怎麽會被櫻桃梗紮到?”

“難道,毒箭木沾染到肌膚也會毒殺人?”

“據說不能。所以我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錦奴是什麽時候中毒的。她手上並無傷口,毒又似乎不是從她的口中進入的。再說了,她當晚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卻在快要離去的時候中毒……按照毒箭木見血封喉的毒性來說,絕對不可能有人在我們面前堂而皇之下毒。所以她究竟是怎麽中毒的,什麽時候中毒的,我真的還沒想透。”

“但至少,身材相符,手掌特征相符,死法相符,時間相符,應該已經確鑿無疑了。”李舒白點頭,直接拋開了這個問題,又問,“你所說的第二點呢?”

黃梓瑕用玉簪在紙上又畫了第二個箭頭,指向“徐州”二字:“正與王爺之前所料想的一樣,此事或許與你在徐州救下的那兩個少女,確實有關。”

“哦?”李舒白這一次真的有了一點驚訝的表情。

“所以我和陳念娘現在在等一個人進京,只要她一到,本案應該可以迎刃而解了。”

“什麽人?”

“程雪色——也就是王爺當初在徐州救下的那個程姓少女。我在等她,等她帶著一幅畫過來。我想,她將是本案最有說服力的證據。”

她的表情凝重,口氣十分確定,顯然成竹在胸。

李舒白坐在凈庾堂中,微微擡眼望著面前的黃梓瑕。日光透簾而入,照在她的身上,一瞬間她周身通透明亮,那種光芒仿佛可以照徹世間所有見不得人的汙濁黑暗。

他緩緩地擡頭,後仰輕靠在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說:“那就好,希望我在你身上下的賭注,能讓我感到滿意。”

“我絕不會讓王爺失望的。”畢竟自己家的血案要翻案的話,還要指著面前這個人的鼎力相助,所以黃梓瑕立即表忠心。

可惜她的忠心,李舒白似乎並不在意,只問:“接下來,你準備從何處下手?”

“從錦奴那邊尋找突破吧,趁現在還早,我先去探查一下外教坊錦奴的住處,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準備以什麽名義去搜查?”

黃梓瑕微一沉吟,說:“就說我是某王府的宦官,我家王爺有重要物品交給錦奴,現在過來搜尋。”

李舒白冷冷地說:“不許把夔王府的令信拿出來。”

黃梓瑕站起身,向他行禮告退:“放心吧王爺,我只要一說是某王府,大家都會默認為是昭王的。”

“哼,”李舒白見她已經退出,又問,“不用晚膳了?”

“不用,再耽擱一會兒,估計回來時得宵禁了,”她說著,想想又回頭,說,“為了不動用府上那塊令信,我申請辦案經費十兩銀子零二十文。”

李舒白詫異:“那二十文是幹嗎的?”

“晚上回王府的時候想雇輛車。”

李舒白以一種復雜的神情看著她:“你怎麽窮到這地步?”

“因為末等宦官楊崇古跟了王爺您之後,身無分文,貧困交加。”她毫無愧色地說。

“為什麽不找景翌去賬房預支?”

“等審批下來,大約需要到下個月吧,到時候我薪俸也到手了,遠水解不了近渴呀!”

李舒白微微挑眉,那張永遠處變不驚的臉上終於露出無奈與郁悶。他拉開抽屜,將一個荷包取出丟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