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燈暗 五   紫醉金迷(第2/8頁)

那種在滿堂的陌生人中終於找到一個自己熟人的喜悅感自王若臉上流溢,讓站在她面前的黃梓瑕都覺得有些羞愧。

她在心裏想,這樣美麗又天真的女子,難道背後真的會藏著什麽陰謀嗎?

待她們要走時,黃梓瑕走到門口,卻感覺有人偷偷在牽自己的衣袖,回頭一看,原來是王若,一臉局促的模樣。

她笑了笑,回身朝她行禮:“王妃有何吩咐?”

王若偷偷地低聲說:“遇見你太好了,這裏……全都是我陌生的人呢!”

黃梓瑕笑著凝視她,問:“不是還有我之前在車上見到的大娘嗎?對了,今日怎麽沒見到她陪著你?”

“哦……因我中選了王妃,所以大娘匆忙回瑯邪去,幫我取日常用的東西了,”她說著,神情卻微不自然,想想又加上一句,“她年紀大了,可能就不再回來了,留在老家頤養天年了吧。”

“那王妃豈不是會有點舍不得?畢竟是自小教養你的大娘。”

“是啊,不過這也沒辦法,總是要適應的。我還好,她年紀大了,恐怕難適應呢。”她勉強笑著,露出臉頰上一雙淺淺的梨渦,“而且我這不是認識你了嗎?我早上還戰戰兢兢的,擔心來教導我的會是很嚴肅很古板的那種老宦官呢,真沒想到會是你。”

黃梓瑕笑道:“這也是王妃心懷善意,奴婢才有幸與王妃同車。”

又說了一些寒暄的廢話,素綺過來把她叫出,兩人同到大堂用點心。王家的五福餅和尋常酒樓茶肆中的自然不同,茯苓、山楂、松仁、紅棗、芝麻制成的五種小餅盛在水晶盤中,王蘊親自端到黃梓瑕的面前,含笑問她:“小公公喜歡什麽口味的?”

黃梓瑕看了一眼,還沒說話,他就已經取了茯苓的放在她的面前,說:“我家的廚娘擅長做餅,做的茯苓餅從來沒有藥味兒,又保留那種香糯口味,不信你試試。當然最好是每種口味都試一試,這才是五福俱全。”

黃梓瑕趕緊向他道了謝,然後拿了一個白色茯苓餅慢慢吃著。王蘊在她身邊坐下,問:“小公公原籍哪裏,是京城人氏嗎?”

她點點頭,說:“奴婢是京郊人。”

他又說:“聽你說話似乎也有一點蜀地口音,是不是在蜀地也住過?”

黃梓瑕搖頭,說:“沒住過。不過奴婢的母親是蜀地人。”

“哦……”

“奴婢小時凈身,被內侍省分派到九成宮,如今到了夔王府。因認識幾個字,所以王爺這次讓我來教導王妃,真是奴婢無上榮幸。”她不動聲色扯出內侍省和夔王府作自己的掩飾,果然王蘊不再說話,只細細端詳著她的面容和神情,眼中似有疑惑又似有動搖。

不過他畢竟向來穩重的人,便引開了話題,只笑道:“我也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小公公,不知宮中及王府的規矩,是否煩瑣?”

她自然說:“也不是特別多,王妃聰明靈透,幾日之內必定能全部熟知的。”

“好像……多得有點過分了啊。”

看著李舒白丟在她面前的二三十本厚厚書冊,黃梓瑕目瞪口呆:“王府和宮裏的規矩有這麽多?”

“不是。”李舒白慢悠悠地開口。

她松了一口氣:“有一部分不是?”

“不,這只是一部分,”李舒白淡淡地說,“而且只是王府規矩的一部分。”

黃梓瑕有吐血的沖動:“我這幾天要把這些都學完,去教你的王妃?”

“不,應該是今晚就學完,全部背下來。”

“我想這些應該沒人能背下來吧?”她不敢置信。

李舒白看了她一眼,隨意拿出一本丟在她面前,說:“隨便翻一頁,揀一條。”

黃梓瑕便翻開來,看著上面:“第三十五,年節,第十九條。”

“三十五,年節,第十九。春分,廚房例賜春餅,賞賜例:孺人絹十匹,布五匹;媵絹八匹,布三匹;隨侍絹五匹,布三匹。府中一等宮人賜銀十兩,二等五兩,三等三兩。其余散雜人等一兩。”

黃梓瑕嘴角抽搐,又拿過一本,翻開來:“第十六,講,第四。”

“十六,講,第四。朝廷為諸王指派講讀官,五日一講,稱為王傅。及冠前王傅擇詩書禮樂諸經典論述之,及冠後王可自擇,十日一講,學不可廢。”

難怪這個人能隨口就說出自己身邊隨便一個侍衛的所有資料。黃梓瑕簡直佩服他了,又翻開一本:“二十四,樓閣館台制,第九十三。”

李舒白終於停頓了一下,她得意地看著他:“終於不會了吧?”

“自然不會,樓閣館台制總共只有九十條,哪來的九十三?”

黃梓瑕不得不以崇拜的眼神望著他:“說實話,像你這樣過目不忘的人,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