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累 第四十四章蓬萊(第3/10頁)

隨即,她又搖搖頭,去看謝允那毀畫的題字,題字道:“畫中仙乃是……”

“乃是”個什麽,後面沒了,周翡莫名其妙地找了一會,在角落裏又發現了倆字:“你猜”。

周翡忍不住問出聲道:“你這畫名叫‘你猜’?”

謝允不出聲,畫卷上卻隨著她的動作,落下了一個小信封,上面附了一張字條,寫道:“猜錯了,不是你,是我媳婦。”

周翡哭笑不得地拆開信封,見裏面是寫過《離恨樓》與《寒鴉聲》的熟悉字跡,整整齊齊地一整篇。

“阿翡,”謝允寫道,“聽聞你不日將至,很是歡喜,東海之濱蝦兵蟹將甚眾,皆與你等水草精為同族,蘸油鹽醬醋並碎姜末一點十分味美,你可與之多多親近……”

謝允的信裏只字未提透骨青,也沒有淒淒慘慘地感激她奔波,一邊開玩笑消遣她,一邊將蓬萊一帶好吃與好玩的東西羅列了一個遍,又叫她去翻看枕邊的小盒子,神神秘秘地說裏頭有“異寶”,結果周翡依言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堆叫她啼笑皆非的貝殼。結尾,謝允又可憐巴巴地央求道:“筆墨均已列次石桌上,承蒙垂憐,長篇大論大好,只言片語亦可,盼你回復一二,稍解吾之思念於筆端。”

然後又畫蛇添足地叮囑道:“另:筆墨僅供書寫於紙面,勿作他用。”

周翡本來沒想拿一堆筆墨幹什麽,看了這句話,頓時大受啟發,她獰笑一聲,挽起袖子,飽蘸濃墨,來到無知無覺的謝允面前,心道:這可是你自找的。

她伸手在謝允臉上比了比,果斷大筆一揮,對著端王那張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臉上開始辣手摧花,先在他臉上勾了個圓邊,繼而將他眉毛畫成了兩道黑杠,兩邊臉上各勾了三根胡子,最後額間加了個端端正正的“王”。

畫完,周翡歪頭打量了他片刻,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麽,於是將謝允那只空著的手拉了過來,在他掌心上寫道:“欠揍一頓。”

周翡在火爐似的山洞中盤旋了一會,再出來時,來時的猶豫與疲憊不覺一掃而空。

陳俊夫頭也不擡道:“走了啊?”

“走了。”周翡沖他一點頭,“重陽還得家去,曹仲昆一死,我爹大概又要開始忙了。回頭我再四處找找,想辦法再弄一枚蛟膽來。”

“不必急,有那一點夠燒幾年了。”陳俊夫說著,擡手將一個亮燦燦的東西丟給她,“拿去。”

周翡一抄手接住,見那是一件貼身的軟甲,尺寸纖瘦,觸手輕如無物:“暮雲紗?”

“暮雲紗是什麽破玩意?”陳俊夫笑道,“不過這也不是什麽要緊物件,我織漁網剩一點巴掌大的邊角料,做個什麽別人也穿不進去,也就夠你用。老夫給它起了個名,叫做‘彩霞’,怎麽樣?”

周翡聽了“彩霞”這“出塵脫俗”的名,一時無言以對,只好幹笑一聲。

周翡從謝允給她留的那一盒吃剩的貝殼裏挑了幾個頗有姿色的,自己穿了孔,綴在了陳老那漁網邊角料織就的小衫裏,便穿著這一身破爛走了,倘若再去弄兩個帶補丁的麻袋,光這一身行套,她便能在丐幫裏混個小頭目當當。她打算先回家一趟,跟李瑾容復命,再去周以棠那裏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要差遣的,倘若這邊事了,她便想著還得再往南邊走一趟,找找還有沒有其他蛟膽可以挖。

中原但凡成氣候的武學都自己的體系,有名有姓有淵源,同明大師說的那種內力倘若有,萬萬不該籍籍無名,既然在中原武林中遍尋不到,周翡便想著,或許可以去塞外和南疆碰碰運氣。為這,她還應了入冬以後去南疆跟楊瑾比一場刀,以便支使他幫忙留意南疆的奇人異事。

大小事多得足能排到來年開春,周翡不敢耽擱,綴著一身稀裏嘩啦的貝殼,一路走官道快馬加鞭。

誰知行至半路,尚未出魯地,她便又看見了四十八寨的煙花——這回放得更巧妙一些,混在了一大堆尋常煙花裏,不像是有什麽急事,倒像是隱晦的通信。周翡半路拉住韁繩,望著煙花消散的方向皺了皺眉,不知是不是四十八寨的闖禍精們都被李瑾容派出來了,不然怎麽隔三差五便要作個妖?

然而既然已經看見了,她肯定不能放著不管,只好一撥馬頭奔著那邊去了。

馬撒開了蹄子約莫跑了有一刻的光景,夜空之中就跟過節似的,接二連三地炸著大小煙花,遠遠地還能聽見放花處喧鬧的人聲,路上遇見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好似都在往那邊跑。

周翡一個相貌姣好的年輕姑娘孤身而行,總是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時而有膽大臉皮厚的想上前同她搭話。

周翡小時候便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這幾年常常險境行走,武功精進,身上越發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搭話的見她不怎麽吭聲,大多也不敢糾纏,只有一個嘴上生著兩撇小胡子的青年“男子”,在周翡身邊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還大著膽子上前問道:“這位姑娘,你也是去柳家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