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池魚豁然睜開眼,從床上彈坐起來,

手扶上臉頰,仿佛那裏還殘留著誰的體溫。

然而側目望去,房中空寂無人,陽光靜悄悄泄入窗格,早已日上三竿。

竹香聽到她醒來弄出的聲響,推門入內:“小姐可感覺好些了?”

池魚含含糊糊應了句還好,就著捂臉的姿勢揉了一下腫成核桃的眼睛,心想,是夢吧。

夢見前任,這很正常。

所幸不是帶顏色的,不然她都要唾棄自己道心不堅,藕斷絲連了。

隨後便一低頭,看見了自個手腕上綁著一枚冰藍的絲緣珠。

池魚:“!!!“

她原地呆滯了三秒,像是被火燎到了,蹭地從床上跳起來,撲到竹香的面前,舌頭險些捋不直:“昨天,昨天有誰進我的房間了?“

竹香被她撲了個滿懷,剛打好的熱水潑了大半,狼狽而驚慌地將她看著:“小姐你這是怎麽了?沒有誰呀,只有沉葉先生將你送進了臥房。”

“然後呢?”

“然後我給你準備了醒酒湯,他端過來給你喂了湯藥,就在我的催促下走了。”一頓,見池魚表情微妙,解釋,“他雖然是小姐的先生,但到底男女有別,我總不能讓他單獨留在你房中。”

池魚眨眨眼:“意思是,他沒單獨和我待?”

臨殷從不會在人前主動與她親近,若竹香在場,那便不可能的。

竹香一卡,漲紅了臉,囁嚅:“我去準備醒酒湯的時候,無□□之力,便暫時容他一人同小姐……”說著,似乎猜想到什麽,臉上血色唰得一下褪盡,磕巴顫抖著,“難、難不成他趁人之危,欺辱小姐了?!”

竹香像是天塌了一般,腿一軟便要跪下來。

池魚忙扶住她,心不在焉:“……沒有沒有,你想岔了,不是那麽回事。”

她從竹香處了解了消息,想清楚其中原委,

頓時腦中一陣昏天黑地,呼吸不暢。

她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她不認為臨殷是在沉葉走後來的,

因為迷迷糊糊的夢境之中,臨殷附身抱著她的時候,雖然是一身與沉葉截然相反的玄袍,池魚卻模糊能感知到他身上的氣息,是近十年以來,她熟悉的、獨屬於沉葉的冷香。

臨殷的潛伏做得細致,不僅演技驚人,連渾身的氣息和熏香都細心地替換了,池魚便是同他同住在一個學堂近十年,都沒發現一絲蛛絲馬跡。

他唯一露餡的就是昨夜。

事出緊急,他切換身份得太過匆忙,來不及也不可能換掉身上的熏香。

或許是知道瞞不住了,於是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將絲緣珠綁在了她的手腕上,自爆身份。

還銘刻了小型法陣,以她目前的修為根本破除不開,解脫不掉,直接鎖死了。

池魚呆呆地看著那久違的絲緣珠良久,抱著頭,痛苦地□□了一聲。

她這幾年,簡直逃了個寂寞。

竹香看她的表情一時恍然,一時驚慌,一時抿笑,一時為難地糾結著,生怕她受了什麽大的刺激,委婉道:“小姐若是遇了事,不便與我言道。還可以同城主與城主夫人說,切莫憋在心裏,把自己憋壞了。”

池魚慢慢、慢慢靠著床沿,坐在了床邊踏腳的地毯上:“我想先自己靜一靜。”

竹香眸光復雜且關切地盯住她好一會,點點頭:“那我先告退了。”

“恩。”

拋除開最開始得知自己馬甲被扒、無處可躲的心慌意亂,

池魚意識到臨殷就是沉葉這一事實之後,忽的切入了另一種境界的心亂。

她開始抓不住思維的重點,反反復復回憶起他昨夜那個吻。

溫柔安撫的,仿佛捧著稀世珍寶一般的小心翼翼。

她的心一半飄到了天上:臨殷用十年隱居在一個小小的蓬蒙城,總不能是貪圖這丁點兒大的城池,他的目的只有她。

更何況她記得清清楚楚,昨夜他喚了她的名字:魚兒。

另一半則被現實與求生欲拉扯,穩當當地沉進了地心:臨殷因何事而隱居蓬蒙,又從何處、何時得知她的馬甲,一切未得定論之前,都只是她的猜測。倘或事情不如她想象那般,是走的言情本,那她最後一層馬甲掉了,便意味著她最後的求生機會也被掐斷了。

據她所知,臨殷至今沒有突破大帝級別——而現在的時間點,分明已經過了原線,【本源之種】的副作用已經出現了。

池魚在床下床上磋磨了小半個鐘頭,

忽然某一個瞬間,腦中兩邊各執一詞,躁動爭論不休的心思一並安靜下來。

既然已是死路,不妨做個明白鬼,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她猛然坐直了身體,指尖靈氣一轉,便滲入了絲緣珠內。

冰藍色的珠體閃爍著輕微的熒光,

短短的幾秒時間,從未有過現下這般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