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池魚生在和諧社會,對動蕩局勢的嗅覺遲鈍,直到看到檄文才明白,這事兒居然還能和洛水南氏扯上關系。

她第一反應是對因她而遭受無妄之災的南氏表示慚愧,

第二反應便是若南氏迫於生存壓力,再次選擇拋棄臨殷,臨殷聽聞消息之後會是個怎樣的感覺?

池魚想不到南氏會站在他這一頭的理由,便難怪臨殷在金陵事發之後,顯得尤為的沉默。

這世間對他,未免太過殘忍。

……

金陵鳴城,城郊皇室別院。

滄長歌表情漠然,負手立在窗邊,隔著屏風對內詢問道:“如何,還有救嗎?”

藥師蘇泉從帳內退出來,打簾朝外的那一瞬間,

候立一旁、年幼的藥童恰巧擡眼,不小心瞥見帳內之人的慘狀,臉色一白,忍不住生理反應,惡心地幹嘔了一聲。

下一秒,

他的頭顱滾到潔白的地毯之上,眼睛尚且愕然的睜著,表情殘留著一絲來不及收斂住驚恐的古怪。

蘇泉潔白的衣擺邊緣沾染零星的血汙,死的是他的弟子,他卻沒有多看一眼,

拱手朝窗邊的滄長歌和坐在茶幾邊上的滄尋白各作了一揖:“保命的法子有一個,然滄止少君半邊身子被炸毀,靈府受到沖擊,難免落下病灶。便是恢復,恐怕修為和資質……”

滄尋白蹙眉,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是看著滄止長大的,一手將他扶立為少君,論說感情,甚至比滄長歌這個便宜父親來得還要更深些。

“蘇藥師不必顧忌,我心裏早有預期,你只管將他救回來就好。”

蘇泉稱是,張了張嘴,又為難地閉上。

滄尋白:“藥師還有話說?”

蘇泉一揮衣袍,俯跪下來:“少君肉身大半盡毀,且損及靈府,神識殘破無法脫離此具肉身,亦難以恢復。若要以外部之藥力為他生骨血,需要一味藥材。”

“何藥?”

“玉骨花。”

滄長歌哼了一聲:“玉骨花雖不是極致珍惜之物,卻是蘊含魔氣之魔物,天元大陸之上玉骨花早已被鏟除滅絕,蘇藥師名滿天下,豈能不知?”

“我知。”蘇泉平靜應,“但魔域還有,亦或者遊離的秘境小世界內尚有保存。”

想了想,又道,“魔域如今前後有兩層封印,想要破除入內極難。不過兩層封印之間,留存著一道溝壑深淵,裏頭魔氣縱橫,萬年不見天日,興許會有玉骨花。”

滄尋白和滄長歌一並沉默下來。

若滄止靈府尚未被毀,滄氏為了保住少君,是願為他大費周章,搜尋出一朵玉骨花來的。

可滄止修為大損,是死是活,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而如今正是金陵的臨戰的緊要關頭,抽不開身,也不值當。

滄止仰面躺在床帳之內,感知到外頭的沉默,渾身的血液一點一點的涼透,凍結。

滄長歌做了決定,

不鹹不淡,聲音也未壓低:“藥師辛苦,若尋到了玉骨花,我自會再通知藥師。”仿佛床上躺著的人早已死去,聽不見他這一句絕情的話語。

蘇泉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低下頭:“是。”安分守己,一絲情緒也未能外露地欲往外走。

行止屏風一側,屋門陡然被人撞開,

一宮裝美婦臉色寡白,雙目通紅,發了瘋似地撲上來,披頭散發,狼狽地噗通跪倒在他面前:“不,藥師不可走!”

足足兩日,數十位醫師看診,蘇泉是唯一說滄止還有得救的人。

她以膝為足,轉向滄尋白,連連磕頭,“請求陛下,救救我兒,救救我兒!”

此人正是滄止的親娘,大世家楊氏之嫡女,楊怡。

可惜三年之前渡劫失敗,被家族花了大價錢保住性命,修為永遠停滯在了神君階級。只因有滄止少君這個兒子在,才勉強坐穩了正宮王妃的位置,備受冷眼。

滄長歌一見是她,神色冷得更厲害:“放肆,這裏豈是你能撒潑的地方?鼠目寸光的東西,快給我滾出去!”

外頭侍從聞言,硬著頭皮上來要架人,被楊怡淩厲地一掌拍開。

侍從也不敢用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跌坐在地上,哀戚地哭號起來,悲切絕望:“你、你們滄氏怎生如此絕情?他可是你兒子,是滄氏嫡親的血脈啊!”

滄尋白不想看潑婦罵街的場景,搖了搖頭,起身欲走。

楊怡臉色驟然一變,近乎瘋狂地撲上去扯住了他的袖子。

連名帶姓、尖叫著地喚了一句:“滄尋白!“

一宗室嫡女,卻落得如此聲嘶力竭的地步,

實在是因她早對滄氏冷血功利的做派惡心到了極致:“皇城被毀那日,宗室不少嫡系子弟皆在,損傷極其慘重。滄尋白你身為吾皇,有責任庇護我金陵子弟,可那時,你做了什麽?”

滄尋白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