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他這話說出來,那過於淡薄的口吻,叫池魚琢磨了許久。

池魚印象中,臨殷是個偏執且侵略性很強的人,雖然這種幾近病態的尖銳情緒不會放在明面上。好比他殺人之前,不會特地做出多猙獰的形容,但他手段之果敢殘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的殺心很重,一點背叛的痕跡就足夠讓他判別人的死刑。

池魚納悶的不僅是臨殷對寶寶這顆大補丸送到滄尋白嘴邊的隱患視而不見,更是因為他默許了她將寶寶帶來這一行為,並沒有因此給她作值,甚至還挺平靜。

分明話題剛起的時候,臨殷明顯是傾向於覺得她應該知道“滄尋白會吞噬生魂”這一世家高層秘辛的。

如果是池魚本尊,她怎麽可能知道?她就是個小城主的廢材女兒罷了!

池魚日常懷疑自己掉馬了,

可她若是掉馬了,怎麽可能還好好活在臨殷眼皮子底下?

又想,自己是不是不該過於依賴“作值”做出判斷。

她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從臨殷那收到作值了,若不是系統出BUG,就是他連系統運轉的內部條件都知道了?

這還是人?

若是如此,他潛藏起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池魚越想越覺得一切撲朔迷離,詭異可怖。默無聲息且糾結地跟著臨殷走到一層。

她對自己怎麽來這座樓的,一點印象都沒了。此刻朝外走,才發覺除了樓道的燈燃著,一層開闊的大堂內空無一人,漆黑一片。

看布置,像是一處雅致的酒家。

此刻酒家的大門,一半大喇喇地躺在地上,被迫敞開著,呼呼往內灌著風。

池魚意識到那是誰幹的,垂著的腦袋縮得更低:“……”

她默默掏出幾塊上品靈石來,放在櫃台上,放下賠償準備離開。

忽的一只幹枯漆黑的手陡然從櫃台下的黑暗之中極快地伸出來,險些觸到池魚的指尖。

池魚被諸多事情煩心,注意並不集中,陡然看見那手生得嚇人,三魂六魄險些驚掉一大半,嗷地一嗓子連連朝後退去。

將睡夢中的寶寶都喊醒了,支楞起大腦袋,迷瞪瞪地看著她:“娘親?”

池魚這時才察覺到櫃台後頭那淺淡的呼吸與人氣,知道那裏竟然還蜷縮著一個老者,多少感覺自己有些失禮。

尷尬地拍撫著寶寶的後背:“沒事沒事,娘吊嗓子呢。”

又對櫃台後的那老者:“對不住啊仙長,我方才醉酒,辦了些糊塗事,這三塊上品靈石權當是賠罪了。”

她生在華夏,尊老的傳統美德多少遺留了一些在身上。既是自己有錯在先,又不為刷作值,砸了人家鋪子賠償道個歉是理所應當的。

櫃台後傳來咚咚咚幾聲拐杖杵地的聲響。

那老者走出來,佝僂著背脊,身體近乎彎成了九十度,故而比櫃台高不了多少。須發全白,臉上皺紋溝壑縱橫,無神般睜著一雙混濁的眸,手裏抓住那三塊靈石,昂著臉,審視池魚好一會兒。

池魚第一次在仙界看見如此蒼老的容顏。

大多的仙者,譬如滄尋白,縱然壽元將近,亦是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眼前老者的模樣,可稱得上是一種病態了。

未到天亮,大開的門外還呈現出一片黎明之前的黑暗。

池魚被盯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往臨殷身邊躲了躲——反正這世上再可怕的人,也可怕不過臨殷。

那老者咧嘴笑了一下。

抖著手,將靈石揣回自己的兜裏,又點燃櫃台前的一盞油燈道,沙啞著嗓音道:“你們跟我來吧。”

池魚有些遲疑,他們又不是來投店的。

但向來睥睨天下的臨殷靜了片刻之後,竟然跟著老者走了。

池魚:???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她沒法子,現在滄尋白是她心口一根刺,她一步也不要離開臨殷,小步跟在他身後。

寶寶醒了,不想再勞累娘親抱著,晃晃腦袋溜下來牽著她的手。嘚嘚小跑兩步,又過去牽住臨殷的手。

池魚:“……”

又是那道長長的、輪回盤旋的樓梯。

被老者帶領著重新踏上去,池魚仿佛才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滄古感,腳步踩上去咯吱作響。

老人動作雖然遲緩,接連上樓卻沒有多少疲乏,還慢悠悠同他們兩人搭起話來。

“看服飾,你們是蘭溪的弟子罷?”

臨殷的神色在閃爍的油燈燭光下顯得漠然。

池魚只得跳出來應:“是。”

“嗯……”他說話有種老人特有的氣喘,是攙和在言語中的,能夠輕易讓人聽出孱弱的病症來,“我們這酒樓是登高樓,想必你們也沒聽過吧。”

甭管臨殷知道不知道,池魚再次代表自己老實發言:“是。”

“這樓,差不多同鳴城皇宮同時期建造,後來遭遇過多次變故,前後翻修重建過七次,按舊址來說,距今已有近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