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你以為自己送人的是救命稻草,而恰恰相反,這稻草往往是壓垮駱駝的最後那根稻草!

二零零八年五月,絕對是一個被魔鬼詛咒了的季節。

就在我沉浸在失去葉靈的悲傷之中時,五月十二日的汶川大地震發生了,而這個時候,杜雅禮正在四川為我的《峨眉》系列拍攝封面取景。

她一直酷愛攝影我是知道的,但對《峨眉》的重視是我始料未及的。

胡冬朵說,這大概就是愛惜你這顆大腦袋人才吧,她說,你讓馬小卓去給你拍試試,馬小卓寧肯送一座金子打的峨眉山。

哦,忘記說了,現在的胡冬朵又回到了馬小卓的公司,因為與江可蒙合作工作室的那個老板突然被捕入獄,導致一系列的失敗,所以,無路可走之下,江可蒙又帶著胡冬朵重新回歸了馬小卓。

馬小卓這人一直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心很寬厚,不計前嫌。

不過,但是我就差點想把胡冬朵給捕殺掉——原因出在《那麽傷》上面。

胡冬朵走的是和一身荒涼,她跟我說,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往日對她笑臉相迎的作者突然開始不給她供稿了,讓她和江可蒙的新雜志看盡了世態炎涼。

原本《那麽傷》是別人牽線給杜雅禮的,杜雅禮跟我提及時,我給拒絕了,因為胡冬朵想為江可蒙索取,以帶動她們工作室後期的圖書。

這本書馬小卓也想要,馬小卓一貫就愛拿錢砸人,他讓夏桐轉告我,他願意高於我現在稿費的一半拿下這本圖書——其實,我明白,讓馬小卓願意砸錢的不是這本《那麽傷》,而是他對於江可蒙和胡冬朵離開的憤怒。

多出了這麽多的稿費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是個不小的數目,可是我竟然眼睛都不眨地回絕了,真的眼睛都沒眨啊,現在我回憶起來,確實是眼睛都沒眨,心都沒動,就低價給了江可蒙。

那一年,我二十三歲,還是那麽信仰情意的年紀。

我知道,我的好朋友的工作室需要一本這樣的圖書,在他們舉步維艱的創業時代。

當然,這本書的稿費,對於江可蒙來說,還是抵押了房屋才湊齊——我當時拿取稿費的方式是,簽訂合同後首付50%,交稿之後付50%。但是,因為江可蒙在創業,我就沒索取首付,直接交稿後付清。江可蒙後來讓胡冬朵跟我商

量,可不可以交稿後付50%,另外的50%出版後兩三個月再付。

我拒絕了,因為馬小卓嚇唬我,說,天涯啊,我偷偷跟你說啊,你那份合同是跟長沙的另一個老板簽訂的,可不是跟江可蒙,你可得小心啊,那老板名聲可不好啊,不是所有老板都像我這樣不拖欠稿費啊。

掛斷馬小卓的電話,我這個二貨就連忙回去看了一眼合同,簽字的果然不是江可蒙——於是,按照慣例,也擔心那老板出了問題江可蒙也照顧不到我這裏,我就給拒絕了。

這讓江可蒙不是很開心。

我一直以為自己這次行為是仗義至極,可後來的教訓告訴我,那只是我覺得而已——對絕境中的人,施以援手不見得是件好事,你以為自己送人的是一根救命稻草,而恰恰相反,這根稻草往往會變成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個老板不久之後就入獄了,《那麽傷》出版後立刻就成了沒娘的孩子,江可蒙的工作室也沒有操作成功。

一切都回到了原地。

胡冬朵跟著江可蒙回到了馬小卓那裏,我跟胡冬朵說,我最佩服的,就是馬小卓的度量。

胡冬朵說,她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我,沒有做好《那麽傷》,荒廢了一本這麽好的書,辜負了我的期望。

我就安慰她,說,沒關系,我本身也沒有什麽期望,當時只是希望能幫到你和你跟隨的江可蒙就好,遺憾的是,還是這樣……

後來,我也常常想起這本叫做《那麽傷》的圖書,如果當時不是二十三歲,而是二十七歲,三十三歲……我還會不會眼不眨,心不跳地那麽傻?!

很多年後,二零一一年的時候,我和馬小卓在咖啡廳裏讀過去的時光。

談及《那麽傷》時,我說,其實這本書讓我最難過的是,我總會想起夏桐在出租車裏求我將這本書留給馬小卓的那種眼神。

那幾乎是閃爍著淚光的眼神,我竟然給生生地拒絕了。

倒不是她和胡冬朵誰更重要。

如果當初跟著江可蒙走的是她,那麽,我也會將這本書留給她的。

馬小卓說,至少,你換得了一個人的心。

此刻,是二零零八年,沒有馬小卓,也沒有咖啡廳,只有我撥打不通的杜雅禮的手機,我當時就擔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