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裝

回頭煞,是煞鬼的一種。古時候,當孝子賢孫們在埋葬自己的親人之後,往往要先客人一步離開墳地。

在離開的路上,絕對不能回頭朝著墓穴的方向張望,否則亡人會不願意離開,跟在子孫身上,逃過規則的束縛。

當然,以上的說法,都是葉欽無聊的時候在書上看的民間傳說,在她學習的正兒八經的道家理論裏,無論是什麽煞鬼,歸根到底和“氣”有關。

“煞”也就是“氣”的一種,人世間人分善惡好壞,“氣”裏也是,煞就是負面消極的那一波。

接下來,師父就該區分“煞”和傳統中“陰氣”的區別了,而學渣葉欽總是選擇在理論艱深的時候思想溜號。

在葉欽看來,紀宜春的問題其實並不難解決。

煞歸根到底還是人的執念,煞鬼是擁有部分思維意識的執念。執念找到,解決就完事,哪有想象中的那麽復雜。

事實發展也的確如此。

玩牌的小姑娘身上一點修煉痕跡都沒有,全程全靠胡說八道,可誤打誤撞間,也找了個問題的症結。

眼下只要紀宜春接受自己的新設定,不糾結,不害怕,時間長了,回頭煞自然就消失了,就算是有意識片段的煞鬼也不例外。

但……這個煞鬼,它竟然求救。

向一個道士求救。

它還是該死的草莓蛋糕味。

葉欽一時間陷入糾結,她到底是堅持職業道德,還是搭把手,幫草莓蛋糕……哦不,回頭煞想想別的辦法。

在葉欽猶豫的時間裏,葉輕語回過神。細細品了品“女裝大佬”這四個字,竟覺得有一絲刺激。

紀宜春沮喪地低下頭,等待著葉輕語的審判。

“那個……”葉輕語張張嘴。

紀宜春緊張起來。

葉輕語說:“你要是穿裙子的話,是不是需要刮腿毛?”

“?”紀宜春緩緩擡起頭,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見葉輕語沒有說笑的意思,又咕嚕嚕地再冒一個問號。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葉輕語到底是專業的服裝設計師,用視線測了下紀宜春的腰圍,“商場賣的裙子你應該都穿不了,太小。你得專門定做才可以。”

話落,葉欽眼睜睜地看著回頭煞又消散了小半。

這家夥到底是煞鬼,見和葉欽賣萌沒有用,又發覺葉輕語說話對宿主消除執念格外有用,竟然不顧其他人在場,直接朝著葉輕語撲上去。

下一秒,葉輕語身上閃過一絲黃光。

煞鬼像是撞到了墻上,瞬間被彈回來,露出暈暈乎乎的表情。

葉欽看了一眼,是她之前送給小姐妹們的平安符。

葉輕語是普通人,煞鬼撲她,她也只是覺得一陣穿堂風吹過,頰邊發絲被風吹起來,她嫌礙事,順手理到了耳後。

紀宜春心裏高興地快跳起來,偏偏還要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不在意?”

葉輕語反問他:“我是這樣心思狹隘的人嗎?”

她還記得,在抱錯消息傳出之後,紀家內部也大為震動,是紀宜春一個人頂著長輩的意見,固執地陪她參加慈善晚會。

何況,對於她來說,女裝只不過是愛好,不損害他人,不危害社會,旁人有什麽可判斷的余地?

有些男人將家暴當成愛好,也沒見他們良心發現,尋死覓活。

幾句話說完,紀宜春身上的煞鬼已經只剩下嬰兒拳頭大小一團,縮在紀宜春脖子後,可憐巴巴地看著葉欽。

葉欽移開目光。

就像是一個殘忍拒絕甜食的減肥選手。

葉輕語與紀宜春手拉著手,兩人相視而笑。

葉欽撥冗看了一眼,發現葉輕語身上殘留的煞氣竟然不知不覺間消失了,現在的她,身上的氣是幹凈的橘黃色,像是窗外的晚霞。

人類還真是奇怪,明明煞鬼兇狠,稍不留神就會被影響生活。但,只要心裏想明白,沒了雜念,又瞬間變得無堅不摧。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人類才能稱得上是萬物之靈。

兩人拉夠了手,葉輕語忽然想到了什麽,打開手提包,愕然發現之前放進夾層裏符紙,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灰燼。

她想起了之前群裏小夥伴說過的話,在溫熱的空調房裏,竟硬生生沁出一身冷汗。

“怎麽了?”紀宜春問。

葉輕語擠出一個微笑:“本來打算給你個禮物。”

“給。”葉欽適時地遞出一張嶄新的符紙。

紀宜春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小黃小聲說:“是十萬塊。”

“?”

葉輕語截住話題,若無其事道:“我請大師畫的符,無事保個心安。”

紀宜春乖乖收起,好奇地看了葉欽一眼,卻沒多問什麽。

他心裏很清楚,有些事情,大家如果默契地當作不存在,最終它就真的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