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似紅塵

連帶著樂三在內的眾人齊齊往門口望去。

白衣少年踏雪而來,渾身上下卻絲毫不顯狼狽,天人之姿暫且不論,光是那一身氣魄,就讓許多修士不敢多看。

不少人心中嘀咕,這又是來得哪一位大能?

同樣是一身白衣,與滕當淵的孤絕之感不同,在斂去了周身威壓之後,蒼柏更讓人覺得矜貴,模樣看似溫和,不經意間隱含著一股高不可攀的疏離,讓人不敢隨意上前搭話。

最起碼,面對這位突如其來的神秘少年,樂三就不敢輕易開口。

他不敢,自然有人敢。

盛鳴瑤一見蒼柏,眉宇間不自覺就透出了笑意。

倒也不是說她之前沒有笑,只是親疏有別,哪怕是對著滕當淵,也不及此刻的一半真切。

旁人都能察覺到的差別,滕當淵又如何會不知曉?即便他真的不知道,蒼柏也會想著法子讓他知道。

蒼柏含笑走到盛鳴瑤的身側,牽住了她的手,對著樂三略一點頭,輕而易舉地從他手中接過了雲錦鏡。

這一幕刺得滕當淵心臟生疼。

當蒼柏來到盛鳴瑤身邊時,兩人一言一行盡是默契,似是自動生成一個無法破開的結界,自然而然地將旁人排除在外。

“原來是蒼柏仙長,在下失敬。”

回過神來的樂三並未起疑,順勢真誠發問:“若您願意,可直接謄寫姓名於此,也好檢驗一番這雲錦鏡是否真的出了些毛病。”

蒼柏的對外身份是田虛夜故友之子,修為高超,樂三家族中雖頗為排斥妖族,又看不起凡塵界中無靈力的普通人,不過一旦對方成為了‘強者’,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蒼柏拿著筆,半天未寫下一個字。

“我本來確實如此打算。不過這樣一來,似乎無法檢測出雲錦鏡的錯漏之處。”

“倘若它是被人破壞,使得人人都可寫上他人姓名,我們眼下做法,不僅無用,反倒連累更多目睹此事的修士為此煩憂,更會讓人覺得樂氏待客傲慢疏忽,有損樂氏一族在外聲名。”

扯虎皮套路人,蒼柏做得輕車就熟,把初出茅廬的樂三忽悠得幾乎完全呆愣,下意識就跟著他的思維走。

難道……真有這麽嚴重?

見樂三臉上的神情愈發茫然,蒼柏微微一笑,出口的話語愈發真誠,“不如我讓阿鳴替我寫下名字,也好辨別一番。”

一面說著,蒼柏順勢將雲錦鏡交到了盛鳴瑤手中。

他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況且半點不會損害到周遭吃瓜群眾的利益。

看熱鬧本就是人之天性,還不等樂三回復,之前那位挎著大刀的壯漢修士拍案而起,響聲震得鄰桌的茶盅一抖。

“好!我看就依照這位白衣道友所言!不然沒頭沒尾的,憑白令人後怕。”

一旦有有人開口,那麽接下來的自然是吃瓜群眾的紛紛響應。

樂三本就騎虎難下,加上他到底年少玩心重,也好奇自家這東西到底是否出了問題,也並未阻止。

於是就這樣,盛鳴瑤頂著所有人的目光,提筆在雲錦鏡上寫下了‘蒼柏’二字。

眾目睽睽之下,一陣令人窒息的白光閃過——

同樣張牙舞爪、龍飛鳳舞的‘蒼柏’二字出現在了驚鵲台上,並以一種極為霸道的姿勢,硬生生橫插在了之前錄入的兩個名字之間。

萬幸,驚鵲台的姓名本就四散,並非排列工整,因此倒也沒太多人注意到這一點。

除了滕當淵。

樂三正處於一種‘自家寶貝居然是個廢物’的懵逼中,反應過來之後,惹出亂子的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徒留他一人收拾殘局。

冥冥之中,年紀輕輕的樂三竟有一股蒼涼之感。

……

……

盛鳴瑤早就知道自己寫下的‘蒼柏’,一定會被雲錦鏡認可。

畢竟蒼柏就是那無名書的作者‘不仁聖’,而不仁聖的字跡從來都是狂放不羈,一筆一劃間,幾乎能破空而出,修為未至元嬰之上者,甚至不敢直視。

“你就這麽想給他們找麻煩?”

盛鳴瑤早就看穿了蒼柏的所作所為,兩人離遠了些,也緩下了腳步,於雪中漫步而行。

遠遠看去,極為登對。

滕當淵不知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到盛鳴瑤面前的,出乎意料,蒼柏不僅沒有阻攔,反而在將某物遞還給盛鳴瑤後,主動遠離了兩人。

這舉動非但沒有令滕當淵開懷,反而讓他的心又被提起。

果然,待蒼柏離開後,盛鳴瑤走到了滕當淵的身邊。

這是在離開幻夢後,盛鳴瑤第一次主動靠近他。

雪遮蔽天地,萬物失色,唯有滕當淵眼前這個女子還是一如既往地鮮活。

在盛鳴瑤從滿天紛飛的雪中而來,不知為何滕當淵又想起了曾在幻夢中見到的梅枝。

世人愛梅,大都是愛它不畏嚴寒的凜然傲骨,他們將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地位,梅越是崎嶇嶙峋,越是能彰顯他們品味獨具,清高且不流於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