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煉結束(第4/6頁)

有了火,便有了光。

有了光後,人類便自覺有了依仗。

大家圍著那不算大的火,面前取暖,有幾個開始就著水啃起了幹糧,剩下的人直接靠著大樹閉目養神。

守夜的第一班,自然是提出這一建議的盛鳴瑤與蒼柏。

蒼柏走到了盛鳴瑤的身邊,靠著她坐下,少年原本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已經在途中被風吹幹,散在臉側,有些淩亂。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困倦。

盛鳴瑤心中佩服,仔細想來,除去她被禍月掠走的那一次,別的時候,幾乎從未見過蒼柏露出散漫倦怠的情緒過。

正當盛鳴瑤神遊天外時,耳畔傳來了溫熱的氣息,少年清越的嗓音傳入耳畔:“阿鳴姐姐,你是累了嗎?”

為了不打擾到正在休息的那些人,蒼柏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盛鳴瑤,刻意壓低了聲音。

蒼柏的聲音從來都是清越幹凈的,極少有這般沙啞的時候,他的氣息所過之處,像是裹挾著火焰,讓身旁人的皮膚霎時升溫。

盛鳴瑤遲疑地開口:“你——”

不等她說完,蒼柏已經意識到二人之間的距離過近,他立即端正了身體,重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歪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盛鳴瑤,清澈地倒映著她的面容。

“阿鳴姐姐想說什麽?”

“……我不累。”

盛鳴瑤心道自己想得太多,也壓低了聲音回復道,“我只是好奇,為什麽你一直能保持如此亢奮的狀態?”

從一開始兩人躲避野獸,到後來的擊殺妖物,蒼柏都沒少出力,現在卻半點看不見他的疲憊。

“因為我並非孤身一人。”

剛剛閉上眼的蒼柏又在刹那間睜開了他那雙令人心顫的眼眸,再次將臉轉向了盛鳴瑤。

他的瞳孔顏色稍淡,琉璃珠似的幹凈,漂亮到像是納盡了夕陽落下後的點點余暉。

在這其中,又偏偏翻湧著旁人揣摸不透的情緒。

蒼柏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身旁的雜草,輕聲道:“如果阿鳴姐姐不陪著我,我恐怕很快就會疲憊,並且厭倦這一切。”

這麽說著,蒼柏懨懨地垂下眼簾,似乎是被自己的假設而弄得困惱了起來,垂在身旁的手猛地抓緊了那可憐的小草,像是要將它扯斷。

“所以,阿鳴姐姐是不會背叛我的……對嗎?”

盛鳴瑤毫不遲疑:“當然不會,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回去的。”

蒼柏勾起唇角,再也未發一言。

荒林中的夜晚是陰冷且寂靜的,沒有蟲鳴山澗,連風刮過的聲音都是小心翼翼的。在聽見第二聲鳥鳴時,盛鳴瑤伸了一個懶腰,分別叫醒了長孫景山與許句,而後靠在了樹木上,疲憊地閉上了眼。

盛鳴瑤以為,憑借自己那般敏銳地感知力,一定可以在危險來臨之前清醒過來,然而這次,確實是她托大了。

在意識到不對之時,盛鳴瑤迅速睜開了雙眼。

——火光,入目所及全是火光。

大地裂成了幾塊,之前的眾人各自分散在漂浮不同的地塊上,底下越幾百米處翻滾著火紅色的巖漿。

原本說好守夜的長孫景山與許句同時靠在身後的那顆樹底下,昏迷不醒。

“醒醒!出事了!”盛鳴瑤不敢起身,生怕掉落巖漿。

她有一股預感,一旦自己起身,那恐怕會引起更大的波瀾。

萬幸蒼柏所在的地塊離她不遠,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且在盛鳴瑤的竭力呼喊下,眾人陸續全部恢復了神智。

“這是……”長孫景山怔怔地望著遠方,“……哪裏?”

頭頂圓圓的天洞散發著柔和的光亮,完整得像是難得一見的滿月,觸手可及。

腳下稍不甚便跌入不可見底的烈焰巖漿——巖漿滾燙,甚至還在冒著氣泡,絕無生還的可能。

天翻地覆的變化,委實讓人心驚。

盛鳴瑤本以為,大家都清醒後,合力將天洞合上便是。然而,情況與盛鳴瑤所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遠處一個青年從夢中清醒後,先是難以置信地環視四周,絕望地跪坐在了地上,而後又猛地起身。

在斐興身邊的許句甚至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年在起身後,像是觸發了什麽機關,大地開始劇烈地震動。那青年神志不清,一時不察間,直接跌落進了巖漿之中。

他走過了那麽多的關卡,經歷了諸多苦難,最後居然死得這般輕易。

或者說,一個生命的逝去就是這般輕易,毫無預兆,也對這個世界無足輕重。

除了盛鳴瑤知道青年不過是結束了春煉,返回大荒宮,因而到是情緒還算穩定外,旁人都為青年的離去而陷入沉默。

一時沒有人開口,只有長孫景山忽而發出的一聲低泣,而後便是大喊:“老子和這狗天洞拼了!”

他說完後,直接起身,伸出手企圖推動天洞。在長孫景山身旁的許句頭一次沒有嘲諷他,而是沉默地伸出手,配合著他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