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盛鳴瑤

“……你和我說,她不是盛鳴瑤?”

丁芷蘭覺得這一切荒謬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玄寧,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一切猜測。

那日,在看到盛鳴瑤恢復了神智時,丁芷蘭心中剛松了口氣,卻見玄寧周身驟然爆發出了極為可怖的靈力,若非洞府內有一定防護,這股靈力一定會釀成慘案。

更可怕的是,這股肆意乍泄的靈力形成了一個漩渦,直直沖著身體虛弱的盛鳴瑤而去。

已經不是令人膽寒的地步了,簡直就是刻意刁難了。

“你這又是發什麽瘋?!”

那時的丁芷蘭不顧手上提著的藥材,一個閃身攔在了盛鳴瑤的身前,對著玄寧怒目而視:“正殿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玄寧!你還要再傷你的徒弟幾次?!”

談及正殿之事,玄寧終於重新冷靜下來,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死死壓抑住了翻湧的情緒。

一旁的丁芷蘭顧不得猜測玄寧為何會如此做派,柔聲安撫好被嚇得淚水漣漣的盛鳴瑤後嘆了口氣,在屋外找到了玄寧。

“你這有什麽哪一出?”丁芷蘭覺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懂這個師兄了。

“當日在正殿,不顧一切求掌門師兄放過盛鳴瑤的是你,為了她耗費心機,遍尋仙材藥品的人是你,如今盛鳴瑤眼看著要痊愈了,你又開始折騰些什麽?”

丁芷蘭當日沒想太多,只對玄寧說也許是魔氣的緣故,盛鳴瑤經脈受損,會失去一部分記憶,之後便前去找常雲匆匆復命。

可誰知過了幾日,玄寧竟又將丁芷蘭叫來,開口就是一句話——

“她不是盛鳴瑤。”

丁芷蘭覺得自己都快被頑固的玄寧逼瘋了。

“我知道盛鳴瑤那丫頭如今想不起前塵往事,對你打擊頗大,可你也不能如此妄言!”

“什麽叫‘她不是盛鳴瑤’?!”

若不是實在不夠大膽,丁芷蘭恨不得沖上前將玄寧的眼珠子剜出來洗洗幹凈,在帶他到盛鳴瑤面前,讓他看個清楚!

“她的靈識!她的容貌!她的靈脈!你告訴我,哪一樣不是盛鳴瑤了?!”

丁芷蘭靠在身側的石壁上喘了口氣,左手揪著衣袖拍開了不經意間濺起的細雪,她強行壓制住了自己心中的騰起的暴躁之情,好言好語地勸慰道:“你我皆是眼睜睜看著盛鳴瑤一步步除魔,哪位神通大能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將她變了個人?”

這話說得在理,不說丁芷蘭,單論玄寧也是化神期的修士,誰又能騙得了他?

可站在一旁的玄寧不為所動,他擡起手,一片雪花不小心落在了指尖,微微的涼意刹那間遍布了全身。

般若仙府居於西方,每逢寒冬必然有一場落雪,而其中以靈戈山為最。

雪白成了雲,幾乎要將天空遮蓋,可哪怕是這樣寂寥的景色裏,玄寧也從未感受過寒冷。

不過,今年的雪不比以往,似乎格外大些。

“你說她不是盛鳴瑤。”丁芷蘭伸手拂去了衣袖上的褶皺,袖口處用金紋暗繡的小魚兒隨著她的動作泛起了波光,“那你倒是和我說說,她哪兒不是‘盛鳴瑤’了?”

聽見這話,玄寧垂下眼簾,站在雪地裏的身影如修竹般挺拔。

就在丁芷蘭以為這事告一段落時,玄寧驀地轉身抽出了自己佩劍龍吟,對著漫天大雪看似隨意地一揮,不被天地束縛的落雪都像是感受到了無比駭人劍意,頓時紛紛避讓,竟是硬生生被玄寧在空中劈開了一條道路。

天地之道孤無名,蒼穹之下獨我尊。

這就是玄寧的劍意,也是玄寧的道。

“——她哪一樣,都不是盛鳴瑤。”

同樣站在雪地裏的丁芷蘭被氣笑了,她看著面前的皚皚白雪,冷笑反問:“那你說,盛鳴瑤該是怎麽樣的?”

滔天的怒意與難平被丁芷蘭冷不丁的一句話熄滅,玄寧只覺得內心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了著落。

——盛鳴瑤該是怎麽樣的?

玄寧的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了那日盛鳴瑤跪於正殿時的模樣。

明明是血跡斑斑,明明已經傷痕累累,明明應該疲憊不堪,可她的脊背永遠挺得直直的,像是沒有什麽能壓垮她,更沒有什麽能令她臣服。

——盛鳴瑤,就該是最灑脫不羈、肆意疏狂的存在。

玄寧記得,每每與人交談時,盛鳴瑤的眼中有著不滅的燈火,能夠將遠方的無邊風月盡數收斂。

縱使是口中恭敬,可她笑談之間,已不自覺地劍指蒼天,嬉笑怒罵之中,從不因外物而動搖心神。

那日談及大道時,盡管玄寧反駁輕斥了她,可玄寧心中亦是極為歡喜且暢快的。

看著盛鳴瑤,玄寧就好似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偏偏盛鳴瑤又與他並不完全一致,這種細微的差距帶來的謬誤使得玄寧更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