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第4/5頁)

“遊真真是煉藥長老遊隼之女,縱使天資不好,可也總有人掙著搶著奉承她,要將資源雙手獻上。”

“可我不同!”

夜幕低垂,就連星星都開始閃爍著打起了瞌睡,可人世間的晚秋之風吹得有幾分涼薄的冷意,讓人遍體生寒。

盛鳴瑤凝視著輪椅上的那個男子,微微一嘆。

“我終究,與她們不一樣。”

“我知道,這些年,師兄對我很好,也總是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我。”

“可如今朝婉清回來了,遊真真出關了,她們二人若是練手欺辱於我,師兄必定站在她們那側。”

“因為在師兄心中,我們都是師妹,沒有區別。而她們那邊有兩人,我只有孤零零的一個,所以師兄永遠會選擇她們。”

秋風吹過旁邊的草木,沙沙作響,為了著注定悲涼的秋夜更添上了幾分愁緒。

“師兄總是想著凡事要做到最好,做得十全十美,博所有人的歡心。”

“可這樣荒謬的事,不僅勞心勞力,更注定永遠無法做到。”

維持著完美假象的最後一層薄紙被盛鳴瑤撕下,純潔完美的象牙塔轟然崩塌,沈漓安喉結上下滾動,終是縮在了輪椅的陰影裏,遠遠看去好似在擁抱自己的影子。

眼前的場景被籠罩上了一層血色,不堪的記憶紛至沓來,藏汙納垢的回憶向沈漓安展現著人間的至惡。

盛鳴瑤敏銳地察覺到了沈漓安此時情緒的不對。

她嘆了一口氣,上前幾步,蹲下身,將手搭在了沈漓安的膝蓋上,隱約還能察覺到青年身體的顫抖。

“師兄。”

女子獨特的聲線撕裂了黑暗,像是一縷春風,吹散了鼻尖嗅到的血腥氣。

“瑤瑤……瑤瑤……”

沈漓安溫潤的嗓音透著幾分暗啞,像是困獸最後的嘶鳴。

“……抱歉。”

總是溫潤清朗的貴公子此刻荒謬地發現自己十分無力,他看著盛鳴瑤,宛如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抓住。

“是我沒能夠保護好你。”

盛鳴瑤搖搖頭,她能夠感受到眼前人的無助,他身上的迷惘與悲傷,幾乎快將盛鳴瑤這樣敏銳地情緒感知選手壓垮。

“若是如今,讓師兄再次回到當日,師兄會如何抉擇?”

沈漓安擡起頭,迷茫地睜開眼:“我必然、必然會幫著瑤瑤——”

“錯了。”

月光散在了盛鳴瑤精致艷麗的眉眼上,朦朦朧朧得竟讓人產生了一種不可直視的神聖感。

“我從來無需旁人的格外偏袒,也不願倚靠那些特殊的幫助。”

“我只求,一個公平。”

“到是師兄,為什麽總是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盛鳴瑤輕聲一嘆,“很多事情,分明與師兄無關,可師兄偏偏要摻和進來。有些時候,事情反而會因此而變得復雜。”

比如當日,遊真真未嘗沒有要在沈漓安面前與盛鳴瑤一爭高低的念頭在。

“我知道師兄是想讓我們所有人都好,這本無錯。可師兄也該知道,極致的溫柔在某些時候,亦是利劍,同樣會將人傷得鮮血淋漓。”

因為很多人所求的不是那份‘均勻’,而是期望著另眼相待。

神愛世人,世人非神。

更何況,偶爾就連神明,也會對某個人有特殊的偏愛。

如今想想,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偏頗,亦是作為人的樂趣之一。

“我之前問師兄的問題,師兄不必告訴我答案了。”

想通這些後,盛鳴瑤出豁然開朗,剛準備起身離開,不料卻被沈漓安反扣住了手腕。

“……師妹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說得那個故事?”

故事?

從小到大,沈漓安與盛鳴瑤講過很多很多故事,可盛鳴瑤莫名覺得,此時他指的,應該是那個富商的故事。

果然,沈漓安低低說道:“我是小平。”

聽起來沒頭沒尾,然而盛鳴瑤知道他在告訴自己什麽。

——沈漓安在求助。

用盛鳴瑤略有幾分現代的思維來看,沈漓安如今的情狀,有些像是抑郁症的表現。

他早已習慣於自己的溫柔假面,也固執地將自己囚禁於象牙塔之中,一朝破碎後,恐怕連沈漓安自己對著鏡子時,都認不出自己的臉了。

鏡中人,究竟是我,還是未被剝離的面具?

亦或是,被溫柔華貴的金玉包裹著的、最空洞的腐敗與潰爛。

盛鳴瑤早就不再對沈漓安抱有任何期待,只想了卻恩怨,斷了因果,可這不代表她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漓安就這樣頹唐坍塌。

“師兄知道我那天在懲戒堂裏,一擡頭,看到了什麽嗎?”

沈漓安想起那昏暗無際的懲戒堂,狼狽地別開臉,不敢直視盛鳴瑤的灼灼目光:“懲戒堂裏昏暗無光,並沒什麽好看的。”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