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3/3頁)

若蜚蜚能和他說話,或者對他笑,那他夜裏就能多睡會兒;與他吵架,或者生他的氣,可能還會夢到更恐怖的場景。

小姑娘離得老遠時,他就已經察覺了。

因她的腳步聲十分輕快,好認。

原本以為她只是路過,結果卻越來越近,他愣了愣,連忙把架在窗戶上的雙腳放下來,腰杆挺直、正襟危坐。

耳朵卻紅得猶似花瓶裏的海棠。

蜚蜚一靠近他的窗邊,瞧見的就是這幅畫面。

此時,黑衣少年坐在窗前看書,表情無比正經,似乎正在研讀什麽經典著作。

可蜚蜚的目光望封皮上一掃,就發現:“你書拿倒了。”

顧瑾城:“……”

“哥在這兒專門練倒著看書的本事呢。”顧瑾城撩她一眼,端著酷勁兒,“有事兒?”

蜚蜚來的路上,想了無數次該怎麽開口問他昨晚後來發生了什麽,都覺得不太好。

若讓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麽呢。

“你昨天,”斟酌了半天,蜚蜚問他,“吹的那首曲子,叫什麽?”

顧瑾城跟被點了穴一樣,渾身僵硬,表情呆了呆,似乎她的問題十分出乎意料。

隔著一扇窗戶,蜚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你問這個幹什麽?”顧瑾城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然還結巴?

蜚蜚沒有見過他這個傻樣,笑了起來。

陽光下,少女的笑容明媚嬌艷,比他見過的任何畫面都要好看。

顧瑾城見狀,知道她不是來找自己算賬的,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也敢直視她的眼睛了。

——若她和自己吵架,那今晚豈不是又要睡不好?

再度擁有了健康的睡眠,他又怎麽能適應那樣可怕的噩夢呢?

“曲子啊。”顧瑾城也笑了笑,又犯壞,“你叫我一聲好聽的,我告訴你。”

蜚蜚擺出不高興的表情:“不說拉倒。”

她長相可愛,性格又單純,連生氣的時候都像是在撒嬌。

顧瑾城就又笑了,收了混不吝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昨日那一首,是《長相思》。”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聽他說完,蜚蜚似有些觸動:“難怪聽起來這麽傷感。”

“傷感?”顧瑾城說道,“哥覺得很溫情,才拿來哄你的,你覺得傷感嗎?那以後不吹了,給你換成歡樂的,你想聽什麽?”

見蜚蜚望著他。

顧瑾城說:“有可以思念的人,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

他在邊關的時候,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以及,極度想要見到的人,父母、妻兒、隔壁的姑娘……

只有他,不知道想誰。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淺藍色的、繡著木槿花的荷包,都已經退成白色了,也從不離身。

上面染過血、沾過泥,陪著他從籍籍無名的小卒,到銳不可當的戰士,見證過他的成長,感受過他的傷痛,體驗過他的開心,也經歷過他的危難。

除了大哥,誰也不知道那荷包是誰給他的。

畢竟他那個時候還太小,有些膽子大的,還開了局,有人押是他阿娘給的,有人押是他童養媳給的,還有人押是他自己繡的……

他們都不曾知道,曾經有一個小姑娘,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給他獻了一束花。

讓他明白:光,究竟有多暖,多亮!

所以,這麽多年來,他想念的最多的人,竟然是面前這個,總是看他不順眼,經常和他吵架的小姑娘。

可惜的是,他們分開的太早了,八年來,在他的世界裏,她一直是個小豆丁。

直到前些天多時候,與她重逢。

——自此以後,他的長相思,有了新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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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漸漸變得認真起來,蜚蜚與他對視片刻,隱隱察覺到一絲難以形容的孤寂之感。

而且,她發現,在望著自己的時候,少年的眼睛裏,有光。

小姑娘別開了視線,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一會兒,才將身後的東西拿出來,放在他面前的窗台上,問他:“這個呢,又是怎麽回事?”

看著上面憨態可掬的小兔子,少年耳朵更紅了。

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嚴肅,從剛才就端著的那股子酷勁兒,如有實質一般,快把他自己給憋死了。

“你、有空嗎?”顧瑾城突然答非所問。

蜚蜚讓他問得心慌,戒備地看著他:“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