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2頁)

“那你還跟著那些嚼舌根的婦人湊什麽熱鬧?!”

劉院判適時揖手,開口道:

“陛下,微臣相信穆首輔能明察秋毫,微臣也相信這朝中真正的棟梁能夠明辨是非,可這天下人大多愚鈍,輕易就會受到蒙騙。滴血法和滴骨法流傳已久,不知錯斷多少親緣,微臣是不願此類悲劇發生在皇家之中,才冒著性命之憂,向陛下進言啊!”

天壽帝越聽越氣,壓著怒氣看向穆世章:“穆首輔,你也和他看法一樣?”

穆世章恭恭敬敬道:“陛下的看法,就是老臣的看法——驗與不驗,全在陛下一念之間,老臣只是做個中間人罷了。只是陛下在此時退縮,恐會被不明內情的人多加猜測,引發不利流言。”

等穆世章說完,劉院判又加一把火:“陛下,穆大人所言甚是。確實九皇子身份,便是確實玉京公主身份,玉京公主身份一日不正,便會連帶著影響和她同胞的五皇子,此事關乎三個皇嗣,已不止是後宮之事,還望陛下千萬慎重!”

“你——”

天壽帝強壓怒氣,面色難看至極。

“如此說來,兩位大人真是用心良苦。”

一聲清冽低沉的女聲,從繪滿折枝漆花的點翠琺瑯屏風傳出。

清麗少女自屏風後緩緩走出,鳩羽灰色的大袖衫垂在月白色襦裙外,一步一行間,如腳邊盛開的灰色浪花。

不同於京中其他珠光寶氣的貴女,她不施粉黛,渾身上下只有鬢發兩側別著一對珍珠梔子對夾,以珍珠為蕾,水晶為骨,琉璃為墜,巧奪天工,栩栩如生。白花和珍珠暗自流光,與少女清透雪白的膚色交相輝映。

她揚唇微笑,殿內若弦月初升,流光相隨。

穆世章最先回過神來,他一時難以自控,怒聲道:“陛下怎可讓公主藏於屏風後偷聽?後宮幹政,這是歷來大忌!”

秦秾華不慌不忙道:“穆首輔好大的威風,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這是穆首輔的瑞曦宮呢。”

“公主莫要轉移話題,身為後宮女眷,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瑞曦宮是天子起居之處,而非上朝議政的金鑾殿。我身為父皇的女兒,在父皇的起居之處晨昏定省又有何不可?反倒是穆首輔,進了別人的寢宮,指責主人家不該出現在這裏……本宮聽了不打緊,就怕有心人聽了去。”

秦秾華笑眯眯地說:

“就像劉院判說的,天下人易受蒙騙。搞不好啊……他們會以為是穆首輔自己想要住進來呢。”

“你——”

穆世章氣血上湧,瞪著秦秾華說不出話。

秦秾華斂了唇邊的笑,緩緩走到天壽帝身旁站定。

“滴血認親當那日,憐貴妃步步緊逼,說的也是為我好,為父皇好,還當眾承諾,滴血認親後,誰再用我的身世做文章,就是和她過不去,她決不輕饒。如今看來,貴妃娘娘的話並不管用,驗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誰又知道驗過這次,會不會有第三次?”

她的語速低緩,沉著而平靜。右手在明黃肩膀上輕輕按了一按,似安撫,似鼓勵,天壽帝臉上的焦躁明顯緩和了,她再收回手,走到紫檀長桌前,對完全睜開了眼睛的穆世章緩慢說道:

“我驗第三次不甚緊要,就怕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驗公主,驗皇子,最後,驗起了皇帝——”

少女神色溫和,說出的話卻鋒利非常,字字見血。

“公主何必危言聳聽?陛下登基,是老臣親迎,天壽八年,前廢太子引發的宮變危機,是老臣一手化解——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臣的忠心!”

穆世章義正辭嚴說完,朝天壽帝一揖手:

“事關皇嗣,國之根本。老臣知道這些話只會惹人生厭,但又不得不做這個惡人——只為報答陛下對老臣多年的皇恩!至於驗或不驗,自然是陛下做主,老臣絕無二話。”

姜還是老的辣。

秦秾華必須承認,比起短視的穆氏兄妹,生出那兩個草包的穆老頭要難纏十倍。

穆世章這一番漂亮話說下來,天壽帝若是不驗,可以想見不出一日,流言蜚語就會傳遍整座玉京城,再從玉京輻射向大朔各地。

眼下這情形,要破局就只能驗。

而她,身邊卻沒有第二個上官景福能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