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母妃再擦,眼睛可就又要紅腫了。”

周嬪牽著她的手坐到床邊,不住垂淚:

“若不是我擋了貴妃的路,她也不會如此針對你……秾華,是母妃對不起你,都是母妃的錯。”

“母親說的是什麽話?”

秦秾華斂了笑意,鄭重道:

“你本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原配正室,若非父親突然登極,穆氏以勢相逼,鳩占鵲巢,母親如今就是名正言順的中宮皇後。小人一時囂張,絕非母親的錯。”

這樣的話,秦秾華已說過多次,但周嬪始終覺得,若沒有她,一雙兒女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周嬪性子軟弱,卻絕不是愚鈍之人。

在後宮中人都盼著獲得寵愛,提升品階時,只有她對天壽帝避之不及。當初生下龍鳳胎,她自知保不住孩子,當機立斷將五皇子送去延瑞宮,求一直無子的舒德妃收養。

她並不愚鈍,只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女人,不爭不搶,在命運的壓迫前逆來順受。

“母妃,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這樣的日子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的。”

憐貴妃氣焰囂張,喧賓奪主,只因為她有囂張的本錢。

當朝首輔是她祖父,工部侍郎是她父親,皇後娘娘是她姑姑,她自己又是四妃之首,膝下有一對兒女。

憐貴妃想做後宮之主,執掌鳳印的卻是她的姑姑,她鬥不了自己的姑姑,只有遷怒於無辜的周嬪。

世家累世榮華,而大朔開國不過百年,皇帝已暴斃數任。

這天下到底是姓秦還是姓穆,很不好說。

秦秾華說:“……我們要等。”

周嬪抹著眼淚:“等什麽?”

“……”

等她找到棋盤上遺落的那枚棋子。

女主天下這條路她已試過,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顛覆乾坤。

五皇子狼子野心並不可靠,剩下的選擇寥寥無幾,無論哪個,都是絕路一條。

“你在這裏鬼鬼祟祟做什麽?!”

門外忽然傳來烏寶的呵斥聲,周嬪急忙擦了眼淚,平復聲音,問道:“是誰在外喧嘩?”

片刻安靜後,一個聲音響起:

“太醫院吏目上官景福,有要事稟報玉京公主。”

周嬪疑惑看向秦秾華,她點了點頭。

“進來吧。”周嬪說。

上官景福趨步而入,低頭跪拜:“卑職上官景福,見過玉京公主,見過周嬪娘娘。”

“吏目請起,不知有何要事?”周嬪問。

上官景福看向秦秾華,欲言又止。

周嬪不願讓兩人獨處,但在秦秾華的堅持下,還是以煎藥為由,離開了寢殿。

“說吧。”秦秾華輕聲道。

“公主此前讓卑職閱覽的單子,卑職遺漏了一項功用,思前想後,覺得還是該來告知公主……”

“遺漏了什麽?”秦秾華斂眉。

“通草和漏蘆,都是針對產後氣脈淤堵、乳汁不通的藥物……在摘星宮十年前的取用單中,通草和漏蘆都曾頻繁出現過一年之久。”

“我知道了……”

秦秾華話音剛落,腦海中一道電光閃過。

平地驚雷,震碎眼前的所有迷霧!

她倏地朝上官景福看去,他如驚弓之鳥,低眉斂目避開她尖銳的視線。

漫長的緘默中,寢殿死寂如同無人之地。

秦秾華忽然笑了。

“既然本宮未曾發覺,你權當不知便好了……就像此前一樣。是什麽讓上官吏目改變了主意,匆匆來報?”

“公主此言何意……”

秦秾華起身下床,挪動傷腳,慢慢走到上官景福面前。

“你見到了東側殿的少年,對嗎?”

“卑職……”

“年紀正好,外貌也符合……你看到他,想到了什麽?”

“卑職……卑職不敢說……”

秦秾華厲聲道:“說!”

上官景福撲通一聲跪下:“卑職懷疑少年是輝嬪之子!”

……果然。

果然如此!

須臾間,秦秾華腦中已轉過千百念頭。

“……烏寶。”

“奴婢在。”

“我讓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回稟公主。”烏寶行了一禮,道:“奴婢七歲後一直在宮裏伺候,別說宮裏的人,便是宮裏的阿貓阿狗,奴婢也個個認得。這名少年,奴婢確實不曾在宮中見過,也敢用奴婢的項上人頭擔保,此人不在宮人名冊中,更不曾進出宮門。”

“……上官吏目,你聽明白了嗎?”

“卑職明白,卑職一定守口如瓶,把這件事爛在……”

“你不明白!”

秦秾華一聲怒喝,讓上官景福本能地擡起眼來。

他對上公主的視線,永遠不能忘懷這一眼。

少女眉眼如畫,蒼白如雪,唇上血色一吹就散,像一幅與世無爭的風景畫,唯獨那雙盛滿**的眼睛,在明亮燭火中閃著奪目光輝。

“上官吏目進入太醫院已有四年,離最年老的陳禦醫致仕起碼還有三年,而像上官吏目這樣,等著禦醫空出名額才能升遷的,太醫院中還有二十一名。本宮聽聞上官吏目是嶺南人,家中只有一母,像這麽輪,何時才能輪到吏目給老夫人掙回一個誥命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