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還有兩三日蕭錦琛就要去齋宮齋戒,以他的性子,年根底下斷然不會頻繁召幸妃嬪。

舒清嫵也不知他是怎麽回事,這些時日來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全不似他往日堅持。

但陛下召幸莫敢不從,舒清嫵讓宮人謝過傳話的黃門,邊讓雲煙準備晚上要穿戴的衣物鞋襪,一邊坐在貴妃榻邊沉思。

雲煙並雲霧見她一臉凝重,也略收了收臉上的歡喜氣,皆是屏氣靜音安靜忙碌。

舒清嫵半闔著鳳目,仔細思量從她死而復生之後的種種過往。

除去她幾次三番不肯被張采荷與譚淑慧刁難,也不去管她曾頂撞過太後兩回,單只看她同皇帝陛下私下裏相處,也確實是同前世有所不同的。

她其實一直都是個規規矩矩的恭謹人,便是陛下與她似沒多少夫妻情分,也總會在折子中誇獎她頗有母儀天下的典範,偶爾家宴時,也會說她賢良淑德,嘉柔天成,可堪為一國之後。

從小到大,從閨閣少女到夫家婦人,她一直恭恭謹謹,從未有半分懈怠。

便是因如此,他們夫妻二人之間也總是規矩的。

規矩體現在方方面面,體現在大事小情,便是私底下坐下來說說話,也大多都只說宮裏事,舒清嫵放不開面子,皇帝陛下也一貫冷清。

舒清嫵家中父母便是這種模樣,她見慣了,也不覺得自己同蕭錦琛的相處有什麽不對,直到她“犯了”錯,被幽禁於坤和宮中,她才漸漸品味出相敬如賓的難熬滋味。

雖不肯承認也不想承認,這世間女子,大多依賴丈夫,也大多都只靠丈夫兒女而生。

一旦遭逢大難,膝下空空,夫妻無情,那日子便是生不如死,難熬如同冬日寒夜,冰冷刺骨。

若非如此,舒清嫵也不會對蕭錦琛失去全然信任。

要她信任一個人,曾經是多麽難,但要她失去對一個人的信任,卻又是那麽快。

舒清嫵垂眸眨眨眼睛,想到重生而來的種種變故,想到了蕭錦琛的“熱情”,想到他難得的調笑,想到他宮宴上的那一聲甚好,想到了……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侍寢。

或許,皇帝陛下只是喜歡更“活潑”一些的女子吧。

舒清嫵長舒口氣,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不是因她不同陛下才有所不同,而是因她從未去仔細思考陛下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她所以為的也並非那麽正確。

既然陛下喜歡這樣的,那她要不再努力一些,爭取早日搬去新的宮室,省得同馮秋月繼續同住一宮。

舒清嫵想明白這些,並沒有什麽懊惱,也並不怎麽羞赧,她只叫了雲霧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雲霧微微一愣,瘦臉一紅,竟很是不好意思。

“小主?”她疑惑地喚了舒清嫵一聲。

舒清嫵笑著捏了捏她的手,淡然道:“去吧,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咱們宮裏人

都不喜馮昭儀,那咱們就得努努力不是?”

雲霧沒想到反而被舒清嫵安慰一句,心裏悶悶的,可看舒清嫵面上並無不妥,瞧著也不覺得如何難看和心酸,這才略松了口氣。

“不管怎樣,小姐且是自己高興要緊,若是覺得不舒坦,還是勿要勉強自己。”

舒清嫵拍了拍她的手,淡笑道:“去吧,這些事我現在早就不在意了,你不用太過傷懷。”

雲霧福了福,匆匆下去忙碌,倒是雲煙復又進了寢殿內,道:“小主,晚膳已準備妥當,小主可要用?”

舒清嫵點點頭,先去廳中簡單用完晚膳,然後就回寢殿內重新更衣。

她剛才吩咐雲霧去辦的,就是給她把去歲早年做過的一身輕紗中衣翻出來熏香熨燙。

剛進宮時夏日悶熱,她略有些不太適應,雲霧便使了銀子請織造所做了兩身輕紗中衣,夜裏睡時就不會那麽悶熱。

只那中衣穿在身上,薄薄輕輕的一層,能把肚兜上的繡紋都露出來,舒清嫵每每穿了都覺得分外羞赧,待略適應了京中天氣,便再也不去碰了。

雲霧最是知道她性子,現在聽說她要重新換這輕紗中衣,心裏自是有些難受的,不過見她神態溫和,並非難過的樣子,這才略安心。

這時節雖說寢殿裏有火墻,並不如何寒冷,但輕紗中衣還是略有些冰涼的,哪怕穿在身上好一會兒,也不太能捂熱乎。

舒清嫵換上衣服,又選了一身水紅的織錦襖裙,捧著暖爐上石榴百福轎的時候還想:本宮也是很努力了。

一路晃晃悠悠,舒清嫵輕輕掀開轎簾,看到外面的宮燈璀璨璃璃,不由嘆了一句:“又是一年新歲。”

雲霧舉了舉手裏的宮燈,讓她瞧得更清晰一些:“上午尚宮局送了新宮燈來,明日咱們就能換上,都是鯉魚燈,小主準喜歡。”

舒清嫵點點頭,笑道:“錦鯉確實吉利。”

不多時便到了乾元宮的後偏門,從偏門進入,穿過邀月門,轎子一路不停,直接在如意閣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