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梵音瞧著小團子突然之間變成了辭鏡,也是驚得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景瓷,辭鏡。

她就說當初聽到這個名字有些怪怪的,原來只是她沒把這兩個人聯系起來。

跟她一同前往黃帝城的,原來一直都是辭鏡麽?

難怪那灌湯包恰好只給她留了四個。

梵音一時間心亂如麻。

紅蓮業火在半空沒有依托,辭鏡手中捏了個訣,血線勾勒出一朵朵妖冶紅蓮來,紅蓮半浮在空中,很快就鋪滿了半片天幕。

紅蓮業火依附在紅蓮之上,幾乎是要把整個墮魂陣都給燒起來。

殊絕從自己依然血流不止的手臂上抹了一點血印在自己眉心,手上再次打出結印,整個冀州城周圍的魔氣全都往這邊奔來,那磅礴之勢,仿佛是江流即將匯入大海。

辭鏡嘴角依然掛著那抹冷峭的笑意,他是世上最能蠱惑人心的妖,周身卻攜著極北之地才有的森森寒意。

他笑問殊絕:“你受過天罰嗎?”

這話讓殊絕感到不妙。

他猛一擡頭,九天之上,以極快的速度運生出了厚重的雷雲,黑壓壓一片,光是看著就叫人膽寒。

雷雲最外層,隱隱有赤色的閃電在嗤啦作響。

殊絕活了幾千年,什麽樣的天雷都見過,那些天雷伴生的閃電,無一不是紫色,可這雷雲裏,竟是赤色的閃電!

殊絕突然意識到,這場天罰,絕非一般。

辭鏡接下來的回答也驗證了他的想法:“坑殺神界十萬天兵天將,天道的怒火,可不是這麽好承受的,魔君既送了本座一份碎魂大禮,本座不回敬一番,豈不是失禮。”

殊絕面具一樣的面皮上終於有了幾分情緒起伏:“這場天雷能直接將冀州夷為平地。”

他們誰也逃不了。

瘋子,簡直是瘋子!

一聲悶雷響起,殊絕看了一眼重得仿佛要墜到地面的雷雲,知曉這是雷雲已經運生完畢。

這場天雷劈下來,只怕當真是要天崩地裂了。

“走!”他大喝一聲,言罷身體已化作殘影消失在原地。

傷殘的饕餮獸們見殊絕都走了,紛紛也向著漸漸消散的魔氣奔去。

辭鏡這才垂眸看了梵音一眼,滔天的火光裏,他神色清冷一如初見之時,只不過現在眼中多了些什麽。

他說:“你別怕,前面幾道天雷我還受得住。這墮魂陣估計第三道天雷就能劈碎,我會在第四道天雷降下前把你送出去。”

明明不是什麽離別的話,可梵音莫名有了一種他是在交代後事的感覺。

她感覺心臟瞬間抽了一下,不疼,但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緊了,悶悶的,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那你呢?”梵音問。

辭鏡沒有答話。

梵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害怕的情緒,這種害怕跟她以前害怕不太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梵音自己也說不出來,但是這股情緒讓她心口有些發酸。

也許即將面臨的不再只是恐懼,還有失去。

“你會死對不對?”梵音心口悶得慌。

辭鏡笑了笑,是那種萬物在他眼中都放空了的笑。

他的視線透過層層聚集的烏雲散落出去,到了他這樣的修為,只要他想,上能視九天,下能見幽冥。

區區烏雲,根本擋不住他的目光。

他說:“我本就是該死在萬年前的。”

如果不是容白古神給他下咒讓他沉睡萬年,他早就在那場天崩中隨容白去了。

這天地間,從來都沒有他的容身處。

不管他是當年那個險些被人綁在刑架上燒死的半妖稚子,還是後來修成九尾天狐的一方妖神。

他一直都是一條喪家之犬。

容白古神在他瀕死的時候收留他,教養他。

他尊容白古神為師,敬他為父。

這世間有容白古神的地方,才有半妖辭鏡的安身之處。

他一朝大夢,醒來見過了師尊當年一心守護的六界萬年後的模樣,似乎比萬年前好,又似乎比萬年差,但這裏的一切都不屬於他。

他想復活容白古神,最終鬥不過這天道,死在天雷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畢竟,本來就是該死在萬年前的人。

梵音被他嚇到,大喝:“你不復活古神了?”

辭鏡對著她笑,眼中是梵音從未見過的頑劣與報復般的惡意:“本座復活不了他了。但也不見得不能為他報仇。”

在梵音驚異的目光裏,他緩緩道:“天再崩一次,世上可沒有容白願為了六界再以神軀獻祭了。”

他在遠古就已是妖神之尊,後又成了山海圖鎮獸。

他若一死,天地間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赤水之地沒了鎮獸,屍起變異的古妖古神們再無顧忌。一個方位的平衡往往是牽連著八方的,達到那個平衡臨界點,便是天崩滅世之時。

辭鏡嘲諷望向九天:“天不順我,我便毀了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