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透過鏡像看向辭鏡,面上依然帶著笑意,嗓音卻是森寒的:“本尊當年偶然得了一件法器,分出一縷魂念附在法器上,令其認主,不過那法器後來在赤水跟魔君一戰時折了。”

魂念跟殘魂的區別就在於,殘魂是神魂的一部分,缺了那一縷,神魂就不完整。魂念則是一道帶有魂力的意識,魂力越強大,魂念就越強。

“一件破銅爛鐵,折了便折了,本尊沒甚在意,卻不想當年附在法器上的那縷魂念叫人用禁術練成一縷殘魂,還送入了輪回之中。”

燭陰嘴上說著破銅爛鐵,他當年手中那柄法器斬月輪,可是無數妖神的噩夢。

斬月輪一出,天地變色。

更有傳言說,燭陰踏著斬月輪所過之處,神女仙娥聚集成堆,就為了一睹燭陰的風采。

自然,這些都是在燭陰買不起狐裘披風的流言爆出來前才有的盛況。

話說到這地步,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應龍的魂魄便是燭陰的那縷魂念所化。

無怪那縷殘魂在須彌境中只能恢復成燭陰的樣子,卻沒有意識也不會說話,因為它根本算不上一縷殘魂。

應龍聲名鵲起之時,已是上古後期,赤水早成了神魔戰場。那時候容白為了防止死去的古神古妖們屍變,跟燭陰互換了地盤。

燭陰懶得厲害,又不喜歡管六界那些紛爭,外邊打得天翻地覆,他都從不過問一聲,所以燭陰根本不知應龍的存在,女魃到了赤水之地後,也沒見過燭陰。

梵音在幻境中,透過辭鏡法力維持的鏡像,看到燭陰手上捏了個訣,那道在須彌境中顯出的半透明魂念,就在一片幽藍色的光芒中,融回了燭陰體內。

女魃看著這一幕,表情有點呆呆的,好像不太明白,自己喜歡了萬年的人,竟然原本就是不存在的。

燭陰閉目用靈力搜尋自己那縷魂念生平的記憶,片刻後掀開眼皮,表情玩味:“這縷魂念的一切記憶都已經被抹幹凈了。”

下意識的,梵音覺得用燭陰的魂念造出應龍的人,跟設計害死那些五帝後裔的是同一人。

不過她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古籍上記載,應龍為討伐蚩尤立下了赫赫戰功。應龍是黃帝麾下的大將,那人既然想殺五帝後裔,為何又要造出一個應龍來幫黃帝?

這會兒功夫,她手上的珊瑚串又暗了兩顆珠子。

梵音響起進幻境前燭陰的囑咐,忙對女魃道:“我念咒,你同我們一起出去。”

鏡像那邊的燭陰.道:“你們先別急著出來,狐狸你好好審審那個幻妖,本尊倒要看看,是誰煉化了本尊的魂念!”

梵音擡起手上只剩一顆鮮亮的珊瑚珠給燭陰看:“時間快到了。”

再不出去她們都會被困死在這裏。

“急什麽,本尊這不又點了一株引魂草麽?”

鏡像裏,燭陰在原本那株引魂草快繞燃盡時,又拿出一株引魂草續上了。

梵音看著自己手上重新變得鮮紅的珊瑚珠,神情有點懵:“原來是可以續著用的麽?”

“也就本尊這裏有多余的可以給你續著用罷了,上別地兒去,這有市無價的東西,求都求不到!”燭陰把續上的引魂草放到女魃腦袋邊後,才慢悠悠道,一點也沒為自己先前囑咐梵音的那些話感到心虛。

梵音瞥了一眼變亮了的珊瑚珠子,趕緊道:“這株引魂草的錢算你自己的。”

燭陰:“……”

他做什麽了?這群人這般警惕作甚?

*

辭鏡再次捏訣,在幻妖體內尋找那些還沒被吞噬幹凈的殘魂,把殘魂放到須彌境後,辭鏡直接把他們生平的記憶拉線一樣拉出來,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關於他們為何死在這裏的記憶,全都被抹得一幹二凈。

最後一抹殘魂,辭鏡將他的記憶拉出來的時候,倒是有幾分詫異:“是他?”

梵音看到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時,也知道辭鏡為何會詫異了,這最後一抹殘魂,竟是俊昌的。

殘魂的記憶,暗黃色的是他們生平所經歷的事,暗紅色的則是他們死前經歷的幻境。

俊昌的殘魂跟其他殘魂一樣,為何來到建木的記憶都被抹去了,不過暗紅色的那段記憶血氣很重。

隨著辭鏡慢慢將他的記憶鋪開,他在幻境裏經歷的一切都同畫卷一般呈現在梵音和女魃眼前。

天是暗沉的,隱隱透著血紅。

滿目瘡痍的天地間,屍首堆積成山,鮮血匯聚成河。

壓得極低的雷雲裏,隱隱傳出神獸咆哮和魔獸妖獸的嘶吼聲。

層層暗雲裏照出一線天光,是即將閉合的天門。

天門下方,立在屍山血海中的女子,一身青衣被鮮血盡數染紅,身上青焰幾乎要燃成赤色。

正是當年女魃重傷無力回天的冀州一戰。

“父君!獻兒還在人界!”天門處有人嗓音嘶啞哀求,是俊昌,那時他還沒繼位,身上帶著些許少年青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