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望著建木化成的碎木屑,辭鏡面色森寒,他握著玉玨的那只手,因為太過大力而指節泛白。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能知道真正的幕後人是誰!

他原先以為是幕後之人是君九幽,畢竟君九幽在容白古神死後,靠著容白古神留下的山海圖登上了神界帝尊之位,淩駕於五帝之上。

可建木內的這麽多五帝後裔的屍骨,讓辭鏡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神族衰弱於君九幽沒有半點好處。

六界之中,想讓容白古神死的還有誰?

他周身的紅蓮業火應著他的心境瘋長,他這模樣有幾分癲狂,梵音沒敢靠近他。

辭鏡望著她笑,是那種乖戾又冰冷的笑:“他當年總跟我說,為神者,要心系六界,博愛蒼生。呵,六界有什麽好護的?蒼生有什麽可憐憫的?”

他不是就是為了蒼生以神身獻祭了那場天地浩劫麽?可到頭來,那場浩劫根本就是別人想除掉他的陰謀!

到後面,辭鏡甚至哈哈大笑起來,不知是在笑那人,還是在笑這天道。

梵音猜測辭鏡口中說的那個“他”,應該就是容白古神。

辭鏡眼中戾氣橫生,神情卻是有些脆弱的,好像是一個被爹娘拋棄了的孩子。

梵音修為跨入元嬰後,對血契的感應跟明顯了些,比如這時候,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辭鏡在難過。

梵音不知道怎麽安慰這樣的他,因為說什麽都不太合適。

她只在蓮竹樓那裏見過容白古神的幻象,那是個極其溫和的人,眼底永遠帶著幾分對眾生的悲憫。

或許辭鏡是把他當做了父親看待的,但是在古神眼中,哪怕他庇佑了辭鏡千年、萬年,辭鏡約莫也只是他守護的這偌大天地間的萬物之一。

想起他之前同建木的對話,梵音問:“你要復活古神?”

沖天的火光裏,辭鏡擡頭望了望天:“他那樣的神,不該死的。”

以他的性子,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實屬不易。

但梵音知道,神族的“死”,是神魂俱滅,魂魄的碎片都尋不到一片了,談何復活?

她動了動唇:“古神,已故去萬年了。”

辭鏡道:“可本座只是睡一覺醒來,本座的師尊就沒了。”

當年它想阻止古神獻祭,古神將他封印萬年,使他陷入沉睡。

醒來後,萬年光陰逝去,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滄海桑田變換了了不知幾遭,熟悉的山川湖海都移位了,曾經的宿敵死了,最親近的人沒了,那些他恨過、怨過的人,也早已作為一抔黃土。

提起當年種種,記得的人都沒幾個了。

有人放下仇恨,有人放下癡情,有人放下執念……在這萬年的光陰去蹉跎,去讓時間撫平傷口,讓曾經的刻骨銘心被磨成心上的一道厚繭。

但辭鏡只是帶著滿心的痛苦睡了一覺,那一切的生離死別對他而言,清晰如昨日。

這一刻,梵音終於懂了那日在蓮湖畔,他望著天際的眼神為何悲傷。

辭鏡突然看向梵音:“你在可憐本座?”

梵音搖頭。

辭鏡卻笑起來:“你忘了,本座跟你結了血契,你在想什麽,本座都知道。”

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竟然可憐一個殺人如麻的妖?”

梵音:“……”

這只死狐狸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

梵音找到女魃的時候,她被一根樹藤捆起來吊在了空中。紅蓮業火還沒燒到這邊來,因為女魃本身就只剩一具骨架,建木樹藤們興許以為這不是活物,樹藤纏得並不密。

梵音把女魃救下來後,卻發現女魃卻一動也不動。

因為女魃只剩一具骨架,梵音無法從氣色呼吸之類的判斷她的傷勢。

她嚇得心裏一個咯噔,忙問辭鏡:“她怎麽了?”

該不會是她們來晚了,女魃已經遭遇不測了?

辭鏡瞥了一眼道:“陷入幻境中了。”

梵音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裏,問“有叫醒她的法子嗎?”

辭鏡蹙眉:“忘了先前進建木時,我同你說過的,這裏的幻境只能自己破解,外力起不來作用,除非是有人入境去把她帶出來。”

他這麽一說,梵音心口又有點重。

眼下自然不是想法把女魃從幻境中叫醒的時機——建木已經快被完全燒毀,他們不能在此地久留。

梵音便帶著還在幻境中的女魃一同離去。

建木一共有九道枝椏,分別連同六界和三境。

上清古境在建木最頂層的那道枝椏,辭鏡帶著梵音飛上去的時候,發現最頂部的那道枝椏竟是一早就被人砍了。

他冷冷一笑:“這樣便想難倒本座了?”

辭鏡拿出刑天斧,對著前方封閉的空間一劈,建木和上清古境交接處的結界立馬出現一個漩渦狀的入口。

辭鏡一只手熟練攬過梵音的腰身,另一只手拎著女魃走進了刑天斧劈出的結界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