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3頁)

因為之前走過的枯木林都太過寂靜,全是光禿禿的枝杈,連一片樹葉都沒有,梵音還沒發現有哪裏不對。看到這條河的時候,她只覺得毛骨悚然,因為河水是靜止的,全然沒有流動。

她蹲在河邊,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女子穿著一襲大紅的嫁衣,嫁衣上沒有任何繡紋,可一眼望去依然驚為天人,秋水為神,冰雪為肌,白玉為骨,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好看又有什麽用,可不就是這麽一張臉害了自己。

梵音拍拍裙擺站起來,轉身的時候,發現一顆枯樹下坐著一名紅衣女子。

因著女子是背對她坐著的,梵音只能瞧見女子那一頭披散下來的長發。

她以為這女子應當也是被送來給妖皇當寵姬的仙門弟子,心中微喜,想著二人結伴走出這枯木林也好有個照應,便拎起斧頭走過去,喚了一聲:“仙友。”

沒人應她。

她走近了些,一拍那人肩頭,“哐當”一聲,那只剩一頭黑色長發的白色骷髏就這麽從骨架上滾了下來。

梵音嚇得倒抽一口涼氣,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蹦跳著後退好幾步。

定了定心神,才看清那只是一具披著紅衣的骨架。

骨頭還很新,只是血肉全都不見了,梵音望著那顆枯木,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這名女子應該是被樹妖吞進肚子裏吃幹凈了又吐出來的。

想到這女子是跟自己一起被送進來的,梵音到沒那麽害怕了,甚至有幾分說不清的悲憫。

她想了想,從乾坤袋裏掏出一把鏟子,就地挖了一個大坑,然後用法術把女子的枯骨移到了坑裏,給女子壘了一個小小的墳包。

她乾坤袋裏還有很多以前收集的仙草,梵音找了一株開著淺黃色小絨花的仙草,把花折下來,插在了墳包上——不然只有一個光禿禿的墳包,看起來太淒涼了些。

梵音曾聽人說,落葉得歸根,人死了,唯有入土才能安。

她不知道她死了會不會有人葬她,但是她遇上這個比她先死的姑娘,便幫忙葬了吧。

做完這一切,梵音才繼續找出路。

林中的霧氣突然大了起來,四下白茫茫一片,遠處的枯木都已看不真切。梵音修為低,還不能放出神識去探路,這一起霧,她也辨不清方向,只徒勞握緊了手上的斧子。

梵音不知道的是,她每踏出一步,這片空間都似水紋一樣波動,而她身後那片枯木林則像是烈火焚燒過後的余燼一般散落成灰。

走了許久,眼前的濃霧才漸漸稀薄,視線裏出現一顆傘蔭巨大的扶桑樹,淡粉色的小花一團團一簇簇荼蘼盛開,仿佛是用盡了生命在綻放,美得驚心動魄。

梵音瞧著,莫名的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有微風拂過,扶桑樹上紛紛揚揚落下許多扶桑花。

樹下那人一襲緋紅的長袍在淡粉色的扶桑花裏分外紮眼,他似乎打坐有一會兒了,衣襟上已經落了不少扶桑花瓣,銀色的長發披了滿身,只余發梢在淺風裏輕輕浮蕩。

梵音覺得肯定是今天的太陽太晃眼,因為她在看清那人的容貌時候,腦子有些暈乎乎的。

那人生了一張極其俊美的臉,飛眉入鬢似遠岱,纖長的睫羽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斜挑的眼尾淩厲而妖冶,眉心有道看不太真切的淡金色紋印,悠遠神秘。

梵音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倒不是因為這人有一張女子都自愧不如的臉,而是覺著他眉心那道金紋有些眼熟,一時間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先前在結界大門處她瞧見有男扮女裝嫁過來的仙門男弟子,這人身著紅衣,梵音只當他也是被自己宗門送來的,便喚了聲:“仙友?”

沒人應她。

梵音蹙了蹙眉,又喚:“仙友?”

還是沒人應聲,梵音心道這人該不會又已經涼了吧?

她走近探了探對方鼻息……呃,沒氣了!

梵音手一哆嗦,手背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臉,那觸感像是碰到一件冰冷的瓷器,梵音觸電一般縮回了手。

果然是涼了。

梵音有點替他惋惜,但還是掏出自己的鏟子開始挖坑,準備好心把人給埋了。

呼哧呼哧挖好土坑後,梵音想用法術把人移到坑裏去,奈何她修為太菜,移骨架還行,移眼前這個有血有肉的就弄不動了。

梵音作揖道了句“冒犯”,這才上手去拖。

這人渾身冷冰冰的,軀體倒是還沒僵硬,她哼哧哼哧拖到一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麽渾身涼颼颼的?

梵音低頭一瞧,只見她手上那位仁兄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眼眸狹長,瞳孔幽幽一點流火的紅,妖冶卻又清冷,只不過此刻那妖冶清冷的眼眸裏更多的是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