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頁)

陸離的頭發已經被護士在剛剛剃成光頭,毫無知覺躺在手術移動床上。

日光燈下,除去那毫無血色的菱唇,他睫毛安靜地垂著,鼻若懸膽,仿佛只是一個睡著的王子殿下。

許秋來胸口磅礴湧出一些不具名的情緒,但很快又被她拋開,強行心無旁騖目送人被推進手術室。

外科聖手的手速非一般人可比,縫合全程從開始到結束不超過十五分鐘,這還是主任怕這公子哥的家屬以為自己敷衍,刻意放慢的速度。

那針角細密平實,宛若一件藝術品,跟刺青似的,拆線後的傷疤就能成為一道精美的勛章。陸離很快就被推入ICU特護病房,連照顧他的小護士都一模一樣是上回那兩個。

“醫生,他什麽什麽能醒?”許秋來著急。

“咦,瞳孔脈搏心跳都沒什麽問題,我們只打了局麻,按道理應該早就醒的呀。”醫生也奇怪,他輕輕拍拍陸離的手,試圖把人喚醒,叫半晌還是失敗了。

他嘿嘿笑道,“我猜他可能怕疼,潛意識不想醒,你們耐心點兒,再等等。”

醫院是Q大附屬的大型公立三甲醫學院,陸離過來念大學,在賀教授家住了七年,每次傷風感冒擦破點皮,動輒就要來這邊掛急診,急診科的醫生早就個個都認識他了,人傻錢多嬌氣怕死的大少爺。

醫生告別許秋來,才鉆進辦公室,就開始大講特講這位難纏二世祖患者的新事跡,繪聲繪色講了十來分鐘,他忽然感覺同事們的笑聲仿佛弱下去了,順著眾人目光僵硬回頭,只見二世祖的漂亮女朋友,筆直站在辦公室門口,冰冷靜默盯著他。

一股後腦勺發涼的感覺嘰哩自頸椎鉆上來,尷尬扯了扯嘴角,“……患者家屬,其實我們挺忙的,平時講點笑話主要是為了緩解壓力打發時間,我還有其他床的病人要看,其實你可以有事時候再來找我……”

“醫生,我只是想來告訴你,患者他醒了。”

陸離醒了,他的腦袋這次是真的成了一團漿糊,想別開眼睛看看周圍,稍動一下都像抖動的豆腐腦,陣陣眩暈襲來,眼前影影綽綽的。

“能看清這是幾嗎?”

“三。”

“一乘十等於幾?”

“醫生,我只是被砸了腦袋,不是傻了,您能出點有難度的嗎?”陸離疼得想翻白眼。

“喲呵,怪精神的。”主治醫生檢查了一下他的瞳孔,收起手電筒,“行了,應該沒有大礙,多觀察,好好靜養休息,你的腦袋現在不能劇烈運動。”

醫生一走,陸離覺得腦袋涼颼颼的,把手擡起來,撫摸一下,怔了怔,又摸一下。感覺一道晴空霹靂襲來,酒忽然完全醒了,大喊一聲:華哥!!我頭發怎麽不見了???”

“為了方便縫合,怕感染,陰陽頭不好看,護士就全給推了。”許秋來出聲告訴他,想了想,為了照顧病人心情,她又補充:“其實光頭才是檢驗男孩子顏值的唯一標準,你剃了挺好看的。”

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陸離自有記憶起就沒剃過光頭,這種感覺就像在大街上裸奔沒穿衣服,很沒安全感誒。

咦,是秋來的聲音啊!

陸離消化了這句話才後知後覺反應,心頭一喜,她真的來了!果然,其實秋來還是擔心他的。

陸離此時正處於智商盆地,什麽問題都不願想,一想就頭疼,怎麽舒服怎麽來,摸索著在床上拉到秋來的手,意識還不大清醒的樣子,聲音虛弱開口道:“好疼好疼,你快幫我看看傷口,是不是醫生沒縫好,我怎麽感覺有針在紮,難受……”

許秋來對他的秉性一清二楚,有時候陸離其實並非真有那麽疼,他只是需要一點心理上的關注和安慰。因為雖然他的傷口已經被紗布和膠帶貼上了,還是俯下身,假裝給他吹了吹傷口,“肯定都會疼,醫生怕你變傻子,局麻只打了一點點,針腳縫的挺好的,醫生說是主任親自動手。”

“真的嗎?”

“真的。”

……

在許秋來溫柔的話聲中,陸離有點昏昏欲睡了。

他血流得多,是真的虛弱,但潛意識又實在舍不得睡著,像個小孩子一樣,緊緊拉著許秋來的手不肯松。甚至裝模作樣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啊?”

還裝傻還裝傻!!

是誰拉著他打電話,說臨死前還有最後一個願望,就是叫秋來來醫院看看他。

華哥半點不相信他是真被撞到失憶了,他這輩子最看不起假模假樣的家夥!

“華哥給我打了電話。”許秋來答他,用熱毛巾幫陸離擦了擦下巴殘留的血痕,看著陸離眼睛一睜一閉,但還是硬撐著精神跟她說話,一種失而復得感的喜悅忽然無法抑制重新湧上心頭。

心間是一片是柔軟的,那種感覺,像極了從前秋甜高燒一個星期,某天從病床上爬起來,主動抱著她說要吃水果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