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2頁)

“我受夠了你總是不理我,受夠了你總說那些狠話,一想到今後的十年、二十年、一輩子我們都要這樣相處,我整個人都絕望了,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他赤裸地將自己剖開,試圖打動她,漆黑的眼眸裏甚至有水光滲出,那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句竟像小孩一樣帶上了哭腔祈求:“秋來,不要討厭我,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做好朋友,好不好?”

季時安從來都是嬉皮笑臉的樣子,秋來攥緊的指尖動了動,覺得心臟像是被鹽瀝幹了水分,苦到發齁。

“從前什麽樣?”

“我的每一件事都能告訴你,永遠和你站在同一邊。”

“好,”許秋來喉頭硬了硬,她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這是答應了?

季時安掐了自己一下,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

秋來面上的神情太復雜,他辨不清楚。

但得到那個答案的瞬間,心就雀躍到恨不得飛起來,只想奔走相告普天同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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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動一下午,季時安臨到晚上回家,還緊緊把秋來給的那條帕子拽在手裏。

怕弄臟了,根本舍不得擦傷口。他躺在沙發翻來覆去看,直到在帕子角落裏發現用白線繡的小字“甜”,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秋甜小時候擦鼻涕用的。

管它呢,秋來給的,就算是擦鼻涕的手帕他也高興,季時安又把帕子貼在臉上。

阿姨開始擺晚飯,季母在邊上插花,拿著剪刀修剪枝丫,瞧小兒子興奮一整晚,奇道:“一塊帕子有什麽稀奇,看把你高興的。”

“媽媽你不懂,這不是一塊普通的帕子,是秋來原諒我的標志。”

“秋來?”

剪刀不防橫腰剪斷了一支新鮮的月季,季母的動作頓住,似乎已經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

“她不是不理你了嗎,現在又怎麽說?”

“我怎麽感覺你不願意我倆和好似的,”季時安不高興,“媽,我努力這麽久,秋來好不容易才願意跟我說話的。”

“時安,你怎麽還不懂。”季母搖頭。

她放下剪刀,試圖勸服兒子:“秋來家敗了,她現在就是個普通女孩子,人不在一個階層,關系就不再對等了,早晚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矛盾分開,秋來當初不理你,正是因為這份自知之明。現在怎麽又……總之你聽媽媽的,男子漢當斷則斷,糾纏不清以後只會更痛苦。”

“哪裏就不對等了,秋來比那些整天只知道插花買裙子買包的人強一萬倍。”季時安聽不得別人說秋來半句不是。

得,這是連親媽都罵上了,季母被氣個倒仰。

深呼一口氣,才平靜下來繼續開口,“我怎麽會生個你這麽天真的兒子,天底下漂亮女孩多得是,朋友你想交多少交多少,但秋來就是不行!”

“許叔叔從前不也是爸的朋友嗎?我記錯了?”

季時安冷臉站起來,“我以為別人再怎麽勢利,至少我家人是不一樣的,可我錯了,你們和外面那些人根本沒有區別,這真讓人失望。”

他不再說話,轉身上樓。

“站住,你不吃飯了!”季母氣急。

季時安已經走到樓梯盡頭,他回頭,年輕英俊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肅穆:“媽媽,我改變不了你們,但我能保證自己不會被改變。不管未來怎麽樣,秋來永遠都是我最珍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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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秋來自然不知道季家這場風波,時隔半個月,她踏上公交車,輾轉換乘兩次,來到城市北端。

剛下過雨,空氣裏彌漫著帶黴的潮氣。站牌後便是大片灰撲撲的舊城區,低矮逼仄,小巷狹窄,橫七豎八的電線把天空分成大大小小的不規則幾何圖形。腳面稍微一踩重,便有水窪裏漆黑的泥點濺到褲腳上來。

踮腳走,秋來沿著記下的地址走了很久,終於在一棟三層的灰黃色居民樓前頓住。

老樓因為年代太久,墻體外圍都已經生出黑綠色青苔,她定著看了很久,拉高口罩,轉身進了對面的小超市買了盒牛奶。

櫃台裏坐著個老太太,找零五毛,許秋來主動從盒子裏拿了兩顆泡泡糖,大方道,“不用補了。”

老太太把錢收回去,笑起來的臉皺成一朵花。

“奶奶,跟您打聽件事兒。”

“你說。”

“我來找對樓住的徐晶晶,她欠我點兒錢,敲了門但家裏沒人應,您知道他們家人去哪兒了嗎?”

一聽這三個字,老太太臉上的嫌惡毫不掩飾露出來,“噢喲,這個女人可憐了。她男人品性不好,丟死個人,先是被廠子開除,現在連房東都不願意把房子租給他,兩口子這幾天估計忙著辦離婚呢。”

“出什麽事兒了?”

“不好說,總之你那錢得早點要,晚了人一搬走估計都拿不到。造孽了,大兒子剛剛上幼兒園,還有個小的揣在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