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精神控物

晏陽初把飛艇遠遠的停下來,他下了飛艇,依靠在一塊石頭旁邊遙遙的看著古兆。

她背對著他,盤腿坐在艾黎的墳前,脊背挺的筆直,就這麽一動不動的坐著,月光投射下來,在她的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形單影只。

半晌,她猶豫著伸出手,輕輕的貼在的座小小的墳包上,輕聲說:“艾黎,我回來了。”

夜風把她的聲音送了過來,斷斷續續的,帶著一股讓人想要落淚的嘆息。

時隔五百年,她回來了。

一個人,一座墳,同生共死過的好友以這種方式終於再得以見面。

晏陽初一向覺得自己是挺冷血的人,但這個時候,看著古兆、看著那一座孤零零的墳、看著古兆背後那長長的影子,他突然生出一股無邊的悵然,那股悵然壓在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又酸又澀。

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一朝醒來發現自己來到了陌生的五百年後,曾經的親朋好友都已經不再了,生死之交最後只留下一個甚至不怎麽體面的墳,而自己成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過時的人,一無所知、名望不在、漂泊無依。

他光是想一想,心頭便湧上一股寒意。

哪怕是他也會覺得恐慌吧。

而古兆又和他不一樣,他性格本來就不太好,朋友也不多,值得失去的也很少。可他從她的只言片語中看到的卻是一個這樣的古兆:年少時熱愛交朋友、熱愛惡作劇、喜歡熱鬧、重情重義,年長後沉著冷靜、戰無不勝、能扛得起整個緘默小隊的責任、也不負人類最強者的名聲。

這樣一個人的一輩子,本該像火一樣,熱烈的燃燒一輩子,在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讓所有人都忘不了她,肆意張揚熱熱鬧鬧的走完這一生。

而不是猝然把自己的人生分成了兩半,一半燃燒在五百年前的火裏,另一半凍在五百年後的冰上。

她應該留在五百年前的,陪著她的朋友走完這一生,把自己的整個生命徹底留在五百年前。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在冷冷的月光下孤零零的面對著一座小小的墳坐著,對著一座無知無覺的墳說她回來了。

對於古兆來說,她不過是睡了漫長的一覺,而醒來之後,活生生的朋友就變成了一座墳。

古兆……怎麽也不該這樣。

只是想想,晏陽初難受的心臟都揪成了一團。他捂著胸口微微彎下腰,目光卻執拗的看著古兆的方向。

他心疼她。

他一個局外人都這麽難受,古兆呢?

他不會同情她,因為任何人都不配同情古兆,但他想陪伴她。

晏陽初捏了捏手指,大步走了過去。

他走到古兆身後,正看到古兆站起身,從自己的異能空間中取出一罐酒,單手開了罐子,緩緩的傾倒在墳前。

古兆說:“敬你,艾黎。”

有微風輕輕吹過。

古兆低頭笑了笑,說:“知道你不愛喝酒,就陪我喝著最後一杯吧。”

晏陽初心疼到五臟六腑都在抽痛,他現在古兆身後不遠處,一時之前卻又沒了走過去的勇氣。

古兆一直都很瘦,在涼涼的月光下更顯得淡薄,肩膀消瘦的厲害。

這樣一副肩膀,又擔負起了多重的擔子。

他想,一個這樣的人站在你面前,沒有人會不心動的。

因為任何見過她的人都知道,除了她之外,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再碰見這樣一個人了。

已經見識過了最好的風景,從此世間萬般繁華都變成了過眼雲煙。

晏陽初用力捏了捏手指,一步一步走過去,默不作聲的站在她旁邊。

古兆沒動。

片刻之後,晏陽初輕聲叫她的名字:“古兆。”

古兆:“嗯?”

晏陽初:“我陪你。”

古兆:“……嗯。”

兩個人站了半宿,最後還是古兆看不下去了,強行帶著有點兒不太撐得住的晏陽初回到了飛艇裏面。

把晏陽初推到臥室,古兆突然從見到了艾黎的墳墓之後就好像荒蕪了的情緒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無奈。

說好了陪她,最後又是是誰陪誰的?

古兆的脆弱也只有一夜,過了這一夜之後,她又從那個在月夜裏為友人祭奠的古兆變成了晏陽初熟悉的小祖宗。

天剛蒙蒙亮,一夜也沒怎麽睡的古兆起床給艾黎掃墓,她一邊清理著墳墓周圍的雜草一邊說:“我知道這是個衣冠冢,你其實不在裏面,但這是你閨女給裏立的墓,我想著如果靈魂一說如果是真的的話你估計也是願意認這個墓的,畢竟是你的家,我給你打掃打掃。哦對了,還沒說你女兒,我見到她了,沒想到吧!她和你長得真像,也不知道你到底哪裏弄來了一個這麽像你的閨女,而且你閨女現在也是母親了,你都當奶奶了……”

她絮絮叨叨的一上午,終於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完了,把艾黎的墳墓又手動修理了一遍,跑到旁邊的山上搬了快石頭過來,用刀削成一塊大小正合適的石板,親手給艾黎刻上了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