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5頁)

盛慕槐說:“是的,我很愛辛派。”

“那你唱一段《坐樓殺惜》裏閻惜姣初見宋江的四平調。穿上水袖,把身段也一起做出來。”

“是。” 盛慕槐走下台,從學校準備的服裝、道具堆裏選出適合自己的水袖練功服,站在上場門。

“開始吧。” 李韻笙說。

盛慕槐左手水袖搭在右手之上,踩著樂聲搖搖擺地走出來。她滿面都是喜色,在舞台左側站定,先理了理花鬢,然後舞起一段看上去就春心繚亂的水袖。

她一邊慢慢轉身一邊唱:“忽聽得三郎到來臨,” 然後站定,兩只手一高一低將水袖撩在臉旁,“喜在眉頭笑在心。”

“我這裏將冤家來觀定。” 她往右走去,進入虛擬的屋子,左手搭住想象中宋江的肩膀,右手撫上他的手臂,柔柔地靠住了他。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她視線才往那人臉上一轉,然後驚喜瞬間變成了驚嚇。

這不是張文遠張三郎,而是宋江宋三郎!

閻惜嬌立刻站起身用水袖將宋江一掃,往前走了兩步說:“呸!真喪氣!”

然後那潑辣勁又轉變為小女子未見情郎的委屈還有失望,唱道:“原來卻是對頭人。”

這段精湛的表演讓台下鴉雀無聲。

別看著小女孩才十四歲,也沒有上妝,可就這樣清清爽爽幹幹凈凈的也能把閻惜嬌的媚、狠與嬌演出來。

本來這出戲就不常演,台下的年輕老師都沒有看過。而年長些的考官也看出來了,盛慕槐演得閻惜嬌和五六十年代看到的其他花旦的路子十分不同,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辛派風格吧。

純正的辛派戲在建國後不久就幾乎失去了表演機會,杏花雨也在1952年得病去世了。此後辛韻春苦苦掙紮,也不過在上演著一個持續靠邊站的過程,最後連演配角的機會都失去了。

到了今天,自然不再有人記得曾經名噪一時的辛派究竟是怎樣的風采了。

李韻笙緩緩鼓起掌來,台下頓時一片掌聲,孫修鼓得尤其大聲,俞敏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盛慕槐的做功所有人都看到了,俞敏說:“這樣吧,我們時間不多,你跳過做的那一段,直接來最後的打。你準備得是《霸王別姬》裏的劍舞?”

“是。” 盛慕槐說。

俞敏松了口氣,總算來了個不那麽小眾的表演。李老還在後面坐著呐,如果她身為花旦組的考官,全程什麽都不知道,也太丟臉了。

爺爺教給盛慕槐的劍舞是梅祖年輕時的路數,她在同爺爺學了這一套劍後,又在系統裏觀摩過許多遍梅老板與金少山的錄像,下了苦功練過,相信不會出問題。

盛慕槐拿上道具雙劍,在夜深沉的曲牌中開始舞起劍來。

踩著鼓點,整段舞越來越快,剛烈有勁,帶著虞姬視死如歸的氣勢。

只見舞台上漫天劍花飛舞,她跳躍下劈,雙劍在空中劃出兩條長虹。這樣酣暢淋漓的劍舞舞滿了整台,到了最後她雙劍大刀花幾乎舞成了兩道殘影。

“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不是奈若何,若不能與大王同生,她情願引頸自戮,也絕不受玷汙!

她將雙劍劍尖點地,已在心中給出了答案。

她轉身亮相,雙劍呈十字搭於頭頂下腰,下腰到最低點的時候,雙劍於頭頂舞劍花,然後翻身亮相。

“好!” 孫修叫了一聲。

盛慕槐將劍合攏,抱在懷中向霸王施禮,然後轉過身來,立在台前。

“你的花架子是很好看,” 俞敏說,“但這不是梅派。《霸王別姬》是我們戲校的必學曲目,大家都很熟悉了。學,就要規規矩矩的學,不是自己隨便亂來。你在這段劍舞裏加入了太多個人的東西,不符合梅派的雍容華貴的氣氛,把整體的格調都降低了。如果我只想看上難度的話,請個武術冠軍來打劍,那誰也比不過。”

俞敏這段話很直接,甚至有些刻薄,但是台下一些考官還是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戲曲是有固定的程式套路的,如果自己隨心所欲地發揮,那麽誰都可以來創造了,那還成戲嗎?

“所以這一段打,我只能給你不及格。” 俞敏說。

盛慕槐張嘴要解釋,俞敏卻做了個“休止”的手勢。

但這時李韻笙卻替她開口了:“剛剛我們這位盛小同學舞得劍確實是梅派,而且是梅蘭芳大師年輕時的路子。這段項羽慷慨悲歌,虞姬舞劍以酬,本來求的也不是雍容華貴。盛同學把虞姬對項羽的感情與心中激蕩的情緒都演繹出來了,與我當年看梅老板演出時的劍舞如出一轍,依我看,這段應該給100分。”

俞敏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最後也沒能說出話來。

還是裴谷芙說:“那現在考核就結束了,你可以出去了,明天上午九點我們會張貼考試結果,記得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