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爺爺坐在前排呢,眼睛裏含笑看著自己。他是否能在自己身上找出些青春時的回憶呢?起碼盛慕槐是這樣希望的。

搓步、碎步、雙飛燕、轉托盤、跳跪、跌坐、旋轉大臥魚……眼睛在轉,手指在轉,腳底木蹺也在舞台上轉,一出對兒戲被盛慕槐和淩勝樓演了個滿台。

任誰都不能否認,台上的盛慕槐真是個嬌俏的戴孝小媳婦。

淩勝樓的醜角也一點不掉鏈子,詼諧而不庸俗,做工繁重卻舉重若輕,聲音也很洪亮,和盛慕槐配合的珠聯璧合。

終於演到了最後小兩口騎驢回家那段。

肖素貞一開始騎不上驢,試了好幾次才終於騎了上去。

“我說咱們快些走,早點兒到家,我呀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盛慕槐說的是標準的辛派道白,尾音總是拉得長長的,自有一種慵懶又愛嬌的感覺。

劉祿景看到多年未見的妻子,當然也是心急火燎,腳一蹬,毛驢兒就竄了出去。誰知道毛驢兒速度太快,控制不住,把劉祿景從驢屁股上給顛了下來,肖素貞也險些摔下來。

兩人便放慢了速度,騎了幾圈,這期間劉祿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闊別已久的妻子。終於肖素貞也按捺不住急切地心情,開口道:“我說咱們還是快點兒走吧。”

劉祿景是老婆說什麽我做什麽,忙回答:“好,我們快著走!” 兩個人就這麽騎著驢歡快地下台了。

這一段戲全程都是無實物表演,兩個演員手裏就一根驢鞭,可是就是能演的傳神至極,上驢、跑驢、摔跤都跟真的似的。兩人的互動也極其自然,真讓人感覺到他們兩就是一對闊別已久的恩愛夫妻。

台下掌聲雷動,爺爺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盛慕槐和淩勝樓相視一笑,朝鳳山的觀眾們鞠躬。

他們知道這麽多天的努力有回報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

九月十四號,爺爺,演衙役的薛山,團裏另一個醜角江雲,盛慕槐和淩勝樓出發前往省城。

槐上鎮的交通並不便利,要先坐一個小時的大巴到縣城,然後才能從縣城坐火車去省城。

那個年代,汽車是悶罐子汽車,車上還有人帶雞鴨鵝等活禽,地板上到處都是垃圾。火車的情況就更糟,車廂裏彌漫著一股廁所和人身上的體味,別提多難聞了。

但是盛慕槐還是很興奮,畢竟這是穿越以後她第一次走出縣城。

她坐在火車靠窗的位置,一路看沿途的風景。

薛山逗她:“瞧這丫頭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想當年我跑碼頭演出的時候,可是往南從廣州演到西川,北邊到過青海和偽滿洲國,見過的大場面多了去了,你們現在都不知道那種漂泊的生活了。”

“其實咱們演戲的呀,就應該在全國多走動,第一,你開闊了視野,才能演好戲;第二,這種為生計奔波的壓力才會讓咱們演員使出渾身解數吸引觀眾。因為你吸引不了,就得餓死。現在你們小一輩兒的,咱們鳳山還好,那些公家劇團裏的,真不行了。”

“那您去沒去過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啊?” 盛慕槐好奇地問,她很想知道民國時候那些城市是什麽風貌。

“當然去過了,我到北京的時候還特意去聽過梅老板的戲呢,真不愧是四大名旦之首。” 薛山說。

“說到你們這次要演的《小上墳》,當年演這出最拿手的要數辛韻春了,那時候報紙上說他‘艷色動京城,一笑傾天下’。這句詞兒可太誇張了,我現在還記得呢。”

盛慕槐悄悄看了爺爺一眼,他一邊嗑瓜子一邊聽薛山講故事,聽得還挺認真的,好像他說的壓根與自己沒有關系。

磕完一小把,他把手心裏攥的瓜子皮全放進一個小布袋裏,再抓出另一小把來。

“我是沒看過他演這出,但他和他師兄組‘春笙社’全國巡演的時候,我見過他真人。小白臉,長得可真俊,大眼睛忽扇忽扇的。他穿得那叫一個體面,雪天裏穿一件銀狼皮袍子,嘖嘖沒一根黑色!”

薛山也從盛春的口袋裏拿了一把瓜子,瓜子皮滿地飛,繼續講古:“他師兄也厲害,老生武生都能來,演的挑滑車就一個字兒,帥!也不知道怎麽他願意給辛韻春做二路老生,反正他師兄弟珠聯璧合,全國巡演,把我們這些跑碼頭的都擠兌的差點兒沒飯吃了。”

薛山吃完一把,還想抓,盛春已經把口袋給紮住了:“別吃了,多喝點水,講那麽多嘴不幹嗎?”

薛山嘿嘿一笑,把褲子上的瓜子殼兒都拍掉,往窗外一看:“喲,能見著高樓了,咱們快到站了。”

幾個人從火車站出來,帶著電視台開得介紹信住進了賓館。

這賓館就開在省京劇院旁邊,休息了一下,大家就說到省京劇院外看看,說不定能沾沾省京劇院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