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第3/4頁)

這是多久了,兩年,三年,甚至五年,他頭一回覺得一個姑娘長得好看。

也不知是千百年前的晚霞太純粹,映照在她的頰邊忽生灩瀲。

亦或是,她這副盡心竭力為他著想的認真樣太令人感慨。

程昶不由道:“其實你不用……”他頓了頓,“不用再這麽費心查這案子了。”

雲浠一愣:“為何?”

“這案子本來就和你沒什麽關系,再說你現在被封了校尉,不在京兆府供職了,查案不是本分,不必這麽拼命。”

其實仔細算算,從他穿來至今,她少說也為他拼了兩回命。

一回是在裴府的水榭,一回是在秋節當晚。

刀劍無眼,她縱然武藝高強,一個不小心受傷了怎麽辦?

程昶忽然想,如果他穿過來後沒遇到雲浠,他是不是早就該死了?

暮風漸起,拂過蓮池中的芙蕖,送來隱隱清香。

雲浠聽了程昶的話,半晌,垂下眸,悶聲道:“這案子,本來就是我的案子,縱是我做了校尉,也不能就這麽半途而廢了。”

她其實也弄不明白,若案子裏的三公子換作旁人,她還會不會如今日這般盡心。

畢竟程昶對雲浠而言,實在太不一樣了。

程昶說:“是你的,但不該是你一個人的,我早該報官,之所以壓下來,是因為……”

他略一頓。

他從未與任何人說過自己不報官,以一己之力壓下這案子的真正緣由——說自己冥冥之中是受“死去程昶”的指引,誰會信?

但他不願瞞著雲浠,模棱兩可地道:“我壓下來,是因為一種直覺。”

雲浠點點頭。

她其實聽明白了一半。

要害三公子的“貴人”權勢滔天,整個金陵城,這樣的人就那麽幾個,哪怕報了官,捅到今上面前,只怕也不好收場。

萬一……就是昭元帝本人呢?

只能一點一點地查。

程昶道:“以後尋到適當的時機,我會把這些事告訴官府的,你接到聖旨後,安心去京郊平亂,你不是想從軍麽,眼下就是好時機,這案子交給我,你不必再掛在心上了。”

雲浠別過臉去看夕陽下的芙蕖,過了會兒,道:“不好。”

“我不想只管一半。”她今日意外的固執,“我……左右已經攤上這事了,那些殺手知道我,背後那個‘貴人’一定也知道我,現在想要抽|身,已經晚了。”

言罷,像是生怕程昶拒絕,亟亟止住了這個話題,從荷包裏摸了摸,取出一個平安符,遞給程昶:“三公子,給您。”

程昶愣了下。

雲浠道:“我要去京郊平亂了,短則十日,長則月余,這些日子不在金陵,三公子您一定要多加當心。”

今日無論誰人問她,她都說自己來文殊菩薩廟是求平安符的。

他還當這只是她的借口,沒想到她真地求了一枚。

還是……給他的。

程昶心中生出一種異樣之感,這樣的示好,他前生不是沒遇到過。

他不由看向雲浠,心中復雜難言,正不知說什麽好,只聽雲浠坦坦然又道:“從前父親與哥哥出征,我們一家子都會去廟裏求平安符保平安。今日我在菩薩廟裏閑來無事,給阿嫂求了一枚,便也給三公子您求了一枚。”

這番話在方才等他時,已在雲浠心中演練了多次,眼下說出口,總算沒露什麽破綻。

程昶看她這幅輕松自然的模樣,恍了下神,覺得是自己多想。

他道了聲謝,從雲浠手裏接過平安符,收入懷中。

兩人一時話畢,同往前院而去。

寺院裏敲響暮鼓聲,香客們上完最後一炷香,紛紛散去。

方芙蘭尚等在佛堂外,瞧見雲浠與程昶,沒說什麽,與他二人一同出了香門。

琮親王府的馬車已備好了,雲浠目送程昶登上車轅,想到此去京郊,少說也有數日,也不知那“貴人”會否在此期間有動作,忍不住道:“三公子一定多加保重。”

程昶回頭看她一眼,點了點頭:“你也是。”

天黑得很快,馬車走在路上,沒多久四下就徹底暗了,塵囂似乎只在日暮的一刹歸於寂靜,街巷裏點起燈,金陵城又熱鬧起來。

程昶在馬車裏默坐了一會兒,從懷裏取出雲浠送給他的那道平安符。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程昶與雲浠其實挺像的,凡事講究一報還一報,旁人待他好一分,他必要還回去三分。

但他這種講究,與雲浠有本質上的不同。

雲浠是重情重義,而程昶只是重禮。

人生在世,人情往來是一筆賬,他算得明白,寧肯吃虧,也不願虧欠了誰,如此到了曲終人散,既自在,又了無牽掛。

程昶看著手裏的平安符,想起一事來。

他上輩子交往的最後一個女朋友,對他其實挺不錯的,有陣子她想去日本,他因為身體不好,不能陪她同去,就給她轉了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