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女子含著嬌羞地抗爭著,似乎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更會激起對方的興趣。果然她越是這樣假意不從,孫政越是放縱侵占,假山之中幽暗潮濕,急促呼吸於這黑暗寂靜間聽來格外清晰。

僅僅不到數尺的距離,僅僅隔著一處自然而成的彎角,相思緊靠著石壁躲在黑暗裏,身後則是同樣靜默斂息的江懷越。

他們什麽都看不到,然而越是如此,越是感到無比的尷尬,與難言的悸動。

冰涼的雨珠從石縫滲落下來,滴在她的眉心。

她往後躲了一下,然而雨珠接二連三落下,滾進衣領,冷得她直往後退。不料腳下一滑,竟跌到了身後人的臂膀間。她未及驚叫,已經被江懷越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驚嚇的喘息中,她心跳如鼓,身後的人同樣心跳劇烈。

相思只覺神魂蕩漾,僅存的理智讓她想要抽身離去,然而才一動,卻覺發髻後方一緊,隨後難以動彈。慌亂過後,擡手去摸,才明白是圍著發髻的那一長串珠玉瓔珞,勾住了江懷越肩頭衣衫。

她想要用力掙開,然而那串珠玉緊緊纏住了發髻,一時間難以取下。

江懷越意識到了情況不妙,靠在她身後,擡手試了幾次,也沒能解開那串墜子。或許是他用力太大,還扯痛了相思,她忍著沒發聲,緊緊按住發髻,側過臉狠狠瞪向斜後方。

洞口的那一對已經忘乎所以,這幽寂的假山洞中已經成了他們恣意妄為的極樂世界。

在這樣的情景下,她感覺江懷越還在試圖扯掉勾住衣衫的那串珠玉,忍不住一邊按住自己的發髻,一邊掐著他的手臂,用氣聲一字一字慍怒道:“頭,發,要,扯,斷,了!”

他怔了怔,然後果然放下了手。

數尺之外的地方,女子嬌聲喚道:“好政兒,我的命,我的寶,這輩子我不能嫁你,下輩子我死也要找到你,做對白頭到老的夫妻!”

孫政亦低切急促地道:“姨娘……姨娘你放心,不管什麽公主,都比不得你一半風姿。也就只有你,才能叫我茶飯不思。”

緊隨其後,又是一連串的淫詞浪語,即便是長久生活於教坊的相思,也被弄得面紅耳赤,心跳不止。

她緊緊拽著江懷越的衣袖,因發髻圍墜被勾住的緣故,幾乎就是依偎在他肩前。忍著痛略一側臉,便感覺得到他近在耳畔的呼吸。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她似乎可以想象出,他那隱忍而別扭的模樣。

他甚至試圖把自己的外衫脫下,然而那樣動作過大,很可能驚動外面那對男女。最後他只得屈從著,背靠著冰涼潮濕的石壁,懷裏肩前是軟玉生香的相思。

她卻還不省心,一邊聽著那頭的浪蕩聲響,一邊不老實地往後靠。

江懷越已經背靠石壁沒處退避了,被她連著幾次再往後擠,忍無可忍湊到她耳邊低聲罵:“小東西,你想怎麽樣?!我都沒地方站了!”

她緊靠在江懷越懷前,不安分地轉了轉眸子,委屈兮兮地踮起腳尖,在他臉側低聲道:“我怕……被發現。”

江懷越忍耐著,放空思想望著昏暗前方,任由相思如何緊貼在他的身前。

從來沒有這樣緊密接觸過,那麽多年了,甚至沒有女人近過他的身。不是沒人明著暗著表達過愛慕之意,但從無人敢這樣靠在他身上。那一側的男女歡愛正到濃處,喘息聲被壓抑著,聽來卻更加令人心神恍惚。

他在宮中並不是沒聽到過這樣的聲音,年少的時候,就目睹過宮女和侍衛偷歡的場景。但是那種交纏只讓他震驚,過後便是無盡的茫然。

他知道這種事情,這輩子是與他無關的。

再後來,他也聽同伴們私下議論過,像他們這樣的人,也可以用某些手段與女子同房。那幾個年紀稍大點的太監,說起此事似乎不以為恥,還洋洋得意。然而他靜靜坐在一旁,看著那幾張自命不凡的臉,心裏浮起的卻是厭惡。

明明已經沒有用了,為什麽還要挖空心思去嘗試?用冰冷堅硬的工具去代替身體某部分?有哪個女人會願意甚至樂意過那樣的生活?

所謂的被征服,必定是女子表面屈從,內心抵觸。

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不能接受,也不想讓女人假意接受。

義父曹公公好幾年前就娶了妻子,然而對待她的手段只有隨性而起的寵溺逗弄與更多次數的恐嚇暴虐,他曾驕矜炫耀,說道:懷越,女人無非只需聽話,你給她甜頭,再給她拳頭,保管她對你既愛又怕,一輩子被你拴在身邊,掐在手心,直到死——也走不脫。

當時,他是微笑謙遜地點頭稱是的。

然而心裏卻在冷笑:這樣子,有意思嗎?

沒意思,沒意義。錦繡擁簇的美人背後,是背離空洞的心,溫柔含情的眼眸深處,是譏諷鄙夷的恨。求不得,愛不得,舍不得,放不得,卻要將她的靈魂抽幹,生機耗盡,然後長長久久朝朝暮暮禁錮在深宅,不見天日,這……就算是人們常說的怨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