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余四全本是個白胖健壯的年輕人,被折騰拷打了這些天之後,已是蓬頭垢面、一臉憔悴。見到江懷越之後,忽然感覺到似乎是來了救星,竟一連聲地喊起冤枉來。江懷越並未透露自己的身份,冷漠問道:“先前既然已經招供,為何現在又喊冤?出爾反爾之人所說的話語,讓人怎能相信?”

余四全急得直磕頭,將額頭都磕得紅腫不堪。“小的先前真是熬不住打,這才沒法子胡亂編了瞎話!那天我喝了點酒,走到棗樹林附近被薛祐追上,他纏著我要賬,我一時拿不出錢來,就跟他推搡動了手……”

據余四全說,薛祐是鄰鎮賭場的打手,專門為老板討要賒賬,當天追著他到了棗樹林,兩人動手鬥毆,打得頭破血流。余四全在被按著痛打的時候抓到了一塊土石,照著薛祐的後腦勺就是一頓猛砸,見他倒地不動,才跌跌撞撞逃離了樹林。

回到家後酒醒了大半,想到自己可能將薛祐打死,嚇出一身冷汗,也不敢和父母說實話,只說跟人打了一架。誰知被人告發,稀裏糊塗被抓進順天府,架不住嚴刑拷打,只好招認殺害了甄氏主仆。

江懷越聽到這裏,擡目瞥了瞥順天府尹,那官員面色尷尬,想要賠笑卻實在笑不出來,一張臉難堪至極。“江大人……下官馬上再增加人手,重新將棗樹林裏裏外外再行搜查!”

他皺了皺眉,站起身來,招來了楊明順:“到你派用場的時候了。”

“督公要小的幹嘛去?”楊明順躍躍欲試。

“你不是最愛摻和嗎?帶上幾個人,給我滿大街小巷打聽去。”

*

打聽歸打聽,可不是毫無目的的,兩天過後,楊明順和他的手下們帶回了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甄氏因為多年未孕,曾到好幾處醫館藥鋪抓藥療治,可惜始終沒有效果。近來聽說弘法寺求子靈驗,便又帶著希望多次入寺上香禱告,希望能有所收獲。

又有一人回報說,在街頭談及此事時,有個過路的賣菜人提了一句,說是他有個表妹也是多年沒生養,上個月出門後就沒再回來,家裏頭找得天翻地覆,娘家人認為是被婆家趕走,婆家則認為是跟外人跑了,兩家吵鬧不休,報官也找不到人影,直到現在還是懸而未決。

楊明順道:“這怎麽和甄氏差不多?只不過甄氏這邊還死了人,那邊則是憑空消失了。”

順天府尹的下屬適時遞上了甄氏主仆的卷宗,江懷越撐著下頷細細查看。楊明順在一旁問道:“督公,那個被殺的小和尚就是弘法寺的,會不會甄氏其實就是在寺廟裏出了事?”

他指著卷宗上白紙黑字:“甄氏和丫鬟佩蘭出寺廟時,弘法寺邊上的擺茶攤的侯氏跟她說過話。此後天開始下雨,離弘法寺不遠有個凈心庵,庵堂裏的女尼看到甄氏主仆冒雨趕路,便將紙傘借給了她們。最後,金陽河畔有老船夫住在岸邊,他那天正好望到主仆兩人撐著傘從橋上走過。其後,她們往東而去,再沒人見過兩人行蹤。”

那下屬謹慎地插話:“我家大人也正是因這些供詞,沿著甄氏主仆可能行經的路線命人四處查訪,才抓到了余四全。”

“之前他說也曾派人去弘法寺查探,派去的是衙役嗎?”江懷越問道。

“說實話,因為死的和尚是弘法寺的,甄氏又是從廟裏出來後失蹤不見,所以府尹大人也對寺廟很是在意。他先是派能幹的衙役去查探過寺廟內外,並未發現可疑痕跡。廟裏的主持也被帶來問話,據說那天小和尚本來是要去城裏買油,眾僧人等到天黑也不見他回來,還以為是不是出意外掉河裏去了,誰能想到竟死在了人跡罕至的棗樹林裏。”他頓了頓,又道,“衙役們回來後,小人也曾向府尹大人建議,再暗中派人混於上香的百姓中入寺查看。我們選了幾名不常外出的府中小吏扮成香客前去弘法寺,但他們回來後也都說寺內一切正常,看不出有何不妥之處。”

“沒了蹤影的是年輕婦人,你們派去的都是男子,是否有失考慮?”江懷越略顯不滿地擡頭看著他。那下屬愣了愣,尷尬一笑:“這倒也想過,府尹大人曾找來幾名青樓女子,想讓她們裝成良家少婦入廟上香。可您是沒見到,那幾位即便洗去了濃濃的脂粉,換上布衣襖裙,可那走路說話的姿勢一看就是風塵女子,要是讓她們去了,反而還惹人懷疑。故此也只好作罷了。”

*

離開了順天府衙門,江懷越坐在馬車中沉吟不語。楊明順東看看西望望,幾次張開嘴想說話,話都到嘴邊了又咽了下去,這可把他給憋的,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正唉聲嘆氣間,忽聽江懷越沉聲道:“你幹什麽?好像要被拉去砍頭的是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