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什,什麽?他沒有聽錯吧?她要給他梳頭?

賀文璋震驚不已,回過神後,就想要拒絕她。不合適。她是奶奶,又不是下人,怎麽能給他梳頭呢?況且,他們也不是那麽親密的夫妻。

然而拒絕的話湧在嗓子口,卻仿佛卡住了,怎麽也吐不出來。

昨天吃藥的時候,就因為他多說了一句話,而她沒有堅持,就……

眼瞼垂下,他捏著自己的手指,感覺到心跳得厲害。

這一刻,他沒有辦法再騙自己。心裏想的什麽,他清清楚楚地知道。

可是,可是不行。他之前發過誓,他不能唐突她,不能占她的便宜,一點點都不行,哪怕她自己根本不在意。

她以後還要嫁人的。即便她不在意,可他不能不為她著想。

“不……”終於,他艱難地擠出一個字,然而話剛出口,還沒來得及說完,驀地眼前晃過一道光影。

緊接著,一抹馨香來到了他的身後,坐下了。

於寒舟見他磨磨唧唧的,既不痛快拒絕,又不利索接受,就直接坐過來了。

她看他也不是很抗拒的樣子,那麽就是不好意思了?可是丫鬟給他梳頭,他也沒有不好意思,所以是兩人還不太熟?

她才嫁過來沒幾日,的確跟他不是太熟。但是,關系總是在互動中加深的,如果一直客客氣氣的,什麽時候才能熟稔自然起來啊?

這府裏又不能養小動物。他身體不好,怕被沖撞,小貓、小狗、小鳥什麽的都不能養。於寒舟想擼小動物,是不可能了。還能怎麽辦?

只有他的頭發柔順黑亮,又能夠叫她擼一下,而不被人覺得奇怪了。

賀文璋自她坐到身後,整個人就僵硬了。待感覺到一縷頭發被捧起,更是一動也不敢動。

就聽到她清脆的聲音響起來:“閑著也沒事做。你放心,我會很小心,不會把你梳疼的。”

她離得他這麽近,還握著他的頭發。

意識到這些,讓賀文璋整個人都陷入了慌亂和無措中。緊緊攥著手心,不知所措。

他想要張口說話,可是舌尖仿佛也變成了石頭,令他吐不出一個字。

於寒舟坐在他身後,沒得到他的拒絕,就接過丫鬟手裏的梳子,開始梳起了手裏的長發。

順滑的觸感,一下子讓她找回了擼貓的感覺。

而梳子觸碰到頭皮的那一刻,賀文璋的感覺頓時變了。什麽慌亂,什麽拘謹,什麽無措,全都飛走了。他就像被人捧在手心裏,那人吹出一口氣,他立刻就輕飄飄地飛到了天上。

隨著她一下下的梳動,頭皮上仿佛爬過電流,麻酥酥的,一直從頭皮蔓延到整根脊柱,他整個人舒服得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就連僵硬的身體都不知不覺放松下來。

拒絕?他已經忘記了這回事。

他乖順地坐著不動了,在他身後的於寒舟笑著抿起了唇,更加溫柔地給他梳頭發。

這就對嘛,於寒舟心說,何必抗拒呢?被梳毛毛不舒服嗎?

她感覺到他的接受,沉溺,放松,很是自得。

她梳毛的手藝,可是經過了千錘百煉的。

曾經養的那只三腳的小貓,性情特別乖戾,她為了伺候它,下了苦功夫練習梳毛。賀文璋一瞬間臣服,太正常啦。

於寒舟沒有小貓可以擼,此刻便把賀文璋當小動物,梳著毛毛聊以作樂。

說起來,賀文璋的頭發真不錯,很難想象,一個身體病弱,風吹就倒的人,竟然養出了這樣一頭柔順黑亮的頭發。

她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暗搓搓摸他的頭發。柔軟順滑的觸感,讓她心中暗嘆。

一個被梳得渾身麻酥酥的,一個玩得高高興興,兩人像是自成一個世界,下人們都識趣地避到一邊,不打擾兩位主子。

漸漸賀文璋的頭發幹了,於寒舟便接過翠珠遞來的發油,給賀文璋做保養。

毛毛是要仔細保養的,不然會幹枯分叉,摸起來手感不好。

賀文璋見她幹起下人的活沒完了,終於忍不住制止她:“讓下人來就好。”

“我都蘸手了。”於寒舟攤開手,給他看手上的發油。

現在洗掉的話,不夠麻煩的,還不如給他塗了。

賀文璋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麽好。擱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覺抓起了衣袍,閉上口,默默轉過頭去。

既然她都沾手了,那……那就這樣吧。

他感受著頭發被人輕輕觸碰,好像每一根頭發絲都是活的,一點點電流順著發絲往上攀爬,在發根處激起了輕輕的麻麻的酥癢。

他從沒有過這麽好的感受,渾身的病痛都不見了似的,呼吸不吃力了,四肢不虛弱了。

那些無時無刻不纏繞他的病弱在這一刻仿佛離他而去,只給他留下一具徜徉在舒服中的軀殼。

而這都是她帶給他的。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她的手法獨特,還是因為對他這麽做的人是她。但他隨即想道,長青院裏的丫鬟做慣了伺候人的活,也沒有讓他有過這種感覺,於寒舟一定不會比她們更熟稔,所以,因為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