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月雨

兩人被叫進保安室問話,出來時,天邊一彎殘月透過雲翳散發著微弱的光,天色依然一片昏暗。

保安把兩人送回教室。六盞日光燈啪嗒啪嗒先後亮起,徐冽先進去,蘇好壓慢了腳步跟在後邊,因為心裏在想事。

剛剛保安已經把她想問的話都問過了。

徐冽會出現在那條小巷裏,原因跟她一樣,因為生物鐘半夜睡不著。他沒教室鑰匙,原本打算去門衛取,半路正好看到她往教學樓方向走,就沒費事,直接跟了上來。

這些都沒問題,蘇好想不通的是:徐冽說,他跟對方講了點道理,人家就走了。

現在連流氓都講道理了嗎?

蘇好有陣子沒跑出去渾了,也不認識那幾個人,但從前跟著陳星風走街串巷,對這種人的脾氣再清楚不過。

他們會主動走,只有兩種可能,要麽見了棺材,要麽撈了好處。

那幾個混子明顯沖著她來,具體想做什麽不知道,但看著不像跟她有私仇,而像受人之托收錢辦事。既然這樣,也只能是為錢而走。

所以蘇好猜,徐冽是不是破財消了災。

就像電視上演的那種闊少爺,跟對面說——他們給你多少錢,我出雙倍。

雖然說起來有點傑克蘇,但確實是最符合她同桌身份,也最符合常理的解釋。

不然難道徐冽嘴裏的“兩分鐘”,是指他能夠赤手空拳,在兩分鐘內打趴三個渾身腱子肉,還帶了鐵棍的壯漢打手嗎?

陳星風這種從小打架到大的人,體格瞧著也比徐冽結實多了,都不可能有這能耐。

可蘇好剛才問了徐冽兩遍到底怎麽回事,一遍當著保安面,第二遍背著保安,徐冽卻始終是一樣的答案。

事發地點在監控死角,真相無法還原,他不肯說,她也就不自討沒趣地打破砂鍋了。

見徐冽已經沒事人似的回到座位開始看書,把那瓶沒用過的防狼噴霧原封不動地還到了她桌上,蘇好也跟過去坐了下來。

來回折騰出一身汗,她拉下衛衣拉鏈,脫掉搭在椅背上,又把焐人的長發往上梳,徒手打理被風吹打結的發梢。

擰成一股後,她左手抓著頭發,右手去筆袋裏摸索皮筋,摸了半天沒摸著,敲了敲徐冽的桌板:“哎我皮筋是不是落你那兒了?”

徐冽扭過頭來。

沒了長發的遮擋,少女修長的脖頸暴露在冷光燈下,明晃晃的白,耳骨上兩顆金屬色耳釘瑩瑩發亮,襯出瘦薄的耳廓。

往下,因為擡手的動作,校服襯衫下擺掩著的腰肢將露未露,好像下一眼就會現出雪色一線。

徐冽默了默:“什麽?”

“我說,”蘇好奇怪地看他一眼,把話放慢了說,“你找找你課桌裏是不是有我皮筋。”

徐冽把課本挪到一邊,翻開桌蓋,低頭找起來。

“算了算了……”蘇好等了會兒,沒了耐心,隨手攥起一支鉛筆,斜斜插進綰好的發髻。

舒坦了。

蘇好籲出一口氣,終於記起自己趕早來教室是為了什麽,翻開課桌板去掏手機,結果拿出來一看,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她又低頭去翻課桌裏堆得毫無章法的雜物,發現自己這不愛收拾的臭毛病真讓她要什麽找不到什麽。

“充電器有沒有?”蘇好晃了晃手裏的手機,問徐冽。

徐冽看了眼她手機型號:“沒有。”

蘇好把手機丟進課桌,重重嘆一口氣,百無聊賴地托起腮來,看看寂寥的窗外,看看幹凈的黑板,看看……

她的目光忽然在徐冽的襯衫上頓住。

剛剛沒注意,他的襯衫看起來皺巴巴的,手肘那塊還沾了點臟汙,像灰又像泥。

昨天剛領的校服,一小時前才穿上,弄成這樣?

蘇好眼睛微眯,在徐冽似有所覺地轉過頭來之前,倏地收回視線。

*

徐冽挨揍了,多半是挨揍了,襯衫的褶皺和臟汙就是證據,而且,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麽絕口不提事發經過,看上去異常淡定——豪門人家的天之驕子,自尊心肯定特別強,這種時候當然會裝得若無其事。

這個念頭在蘇好腦海裏盤桓了一整天,直接導致她這天三門考試都沒答完卷。

雖然她本來也從不答完。

蘇好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懷疑跟老班說。

她原本一向看不起因為芝麻綠豆點大事跟老師打小報告的行為,但這事因她而起,人家平白無故扛了一頓揍,又不知道到底傷了哪,不及時醫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先不說她良心上過不過得去,經濟上可能就過不下去。

照她同桌那個家世背景,家裏人知道寶貝兒子因為她出事了,沒準就記恨上了她。

她爸媽還在北城做生意呢,人家地頭蛇,捏她爸媽說不定跟捏螞蟻似的。

*

考試結束後,蘇好和徐冽又被杜康叫去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