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番外2 滇南有雨(第2/3頁)

但這裏的人不同。

方笙清楚,這些穿著不同的衣服,說著不同的語言,還有著與中原截然不同風俗的家夥……是真的會殺了她。

“後悔了?”白滇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知道後悔的話,以後就別犯這種錯了。”

少年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毫無譏諷和嘲弄的意味,方笙不解的看向他,卻見後者靠在墻上,凝視著頭頂的透氣孔,淡淡說道:“能生在更寬和的地方,是一種福氣,不是罪過。”

方笙覺得,這名叫做“白滇”的少年,很是特別。

照他的話來說,自己已經大禍臨頭,卻從不為小命擔憂,仿佛近在眼前的威脅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笙是在被捉的第三天被允許走出石室的。

那群奇怪的家夥好像並不放心她與白滇久待,在不敢讓後者出石室一步的情況下,只能盡量減少二人之間的接觸。

當然,離開石室並不意味著自由,她被投到了一個更大的囚室,在那裏見到了其他的“祭品”。

比起白滇,他們顯然更加憂心忡忡。

在極端的恐懼中,人的種種劣根性就會顯露在光天白日之下,或許是知道自己沒幾天好活了,這群南疆人行事越發偏激起來。

方笙每一次被放回石室,都會傷痕累累。

而白滇每回都會笑眯眯的蹲到她面前,饒有興致的點評她一天的遭遇,並且提出自己的看法與計策,仿佛真的親眼所見一般。

他的方法很好用,每次方笙依言行事,就會少受很多苦。

而不知何時,白滇說官話時已沒了南疆口音。

漸漸的,她對這名年紀比自己要小的少年產生了一種奇怪的依賴感,把他當做了這段監牢生涯的主心骨,即便再糟再難,看到他好好的待在石室裏,就會產生無與倫比的安心感。

哪怕她很清楚,白滇有很多秘密。

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抓進來的“祭品”越來越多,整個營地的氣氛也在悄然改變著。看守們變得情緒高漲,以往動輒拿囚犯撒氣,現在卻生怕碰破他們的油皮,難以下咽的牢飯也變得可口起來,幾名消瘦的“祭品”甚至每日都吃上了肉。

然而,沒有人為此感到高興。

種種改變不過是昭示著他們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在某個下著蒙蒙細雨的清晨,石室大門被人粗暴的打開,他們用繩子捆住了所有“祭品”的手腳,將之串成了一線,驅趕進了一座堆滿白骨的山澗內。

在那裏,方笙第一次見到了那些人所尊敬的“神”。

不,那只是餓瘋了的野獸而已。

人們哭嚎著、奔跑著,互相推擠,拼命想讓他人擋在自己身前。

雨水洗刷著天地,匯聚的血水卻讓饑餓的野獸更加瘋狂。

在血肉橫飛與慘叫哀嚎中,方笙的腿腳像灌了鉛一般紮在地上,直到臉上噴濺上了一股溫熱的液體。

“方笙,”白滇一腳將撲上來的猛獸踢飛,手臂上的傷口深可見骨,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你再發呆下去,咱倆都會死的。”

第一次,他說話的時候冷下了臉。

猛獸咬傷了白滇的胳膊,也咬斷了束縛住二人的繩索。方笙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拉著少年奔跑了起來。

接下來的事情,在她腦海之中都變成了混亂又怪異的色塊,唯一能記清的,就是湊近的貘獸、冰涼的雨水和震耳欲聾的蟲鳴。

等到她重新恢復神智,卻發現自己躺在一處陌生的竹樓,而床畔邊,則坐著一名穿著南疆服飾的婦人。

那婦人看上去年紀已不輕了,眉宇之間有著無法忽視的鋒利與美艷,當她開口說話時,竟然是一口流利的官話。

她告訴方笙,始作俑者已經被蠱王擊殺,幸存者已得到了救治,唯一的問題是,貘獸攪亂了她的記憶。

“最差的結果,就是你把這段經歷全部忘到腦後。”自稱為白滇師娘的婦人說道,“對你來說,應該是件好事?”

方笙擡手碰了碰綁在額頭的紗布,努力消化著女子的話。

忘掉……這段經歷?

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忘掉……白滇?

光是想一想,就令她恐懼的渾身打顫,後面婦人又說了什麽,什麽時候離開……就全都聽不到了。

她想去找白滇問個清楚,想要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然而在這座陌生的蠱寨裏,她一個中原人寸步難行。

每一個人都很熱情,每一個人都很友善。

他們盡力滿足她提出的要求,也會盡力解答她所有的疑問,除了——白滇在哪兒?

漸漸的,方笙也就不再問了。

再一次見到少年,是在她打好包袱離開的那日。當那張帶著盈盈笑意的臉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方笙甚至花了點功夫才記起他的名字。

見她如此,白滇的笑意緩緩滲進了眼底。